一住六载,也一寂六载!
上山时,他还初负盛名,是个弱冠少年;下山时,盛名依旧在,可他已年将而立……
六年啊……
有几个六年可以等?
六年前,他可以逐他出家门。
六年后,他还想撑起顾氏一门,除了他,再无第二个选择!
可是为什么……
回来就要问薛况的事?
难道他以为,六年过去,他会悔过吗?
不曾有“过”,何处来“悔”?
顾觉非忽然觉得自己很累,也很天真:早在立在高墙下,听见那一出戏的时候,他就应该掐灭对顾承谦最后的一点幻想。
裂缝,如鸿沟天堑,早已不可弥合。
卧山居就在前面不远处。
顾觉非一眼就能看见,还能看见里面徘徊的人影,可现在他竟然半点也不想回去,干脆就转了身,一径向西去。
——他怕自己留在府中,一个想不开,把那老糊涂掐死!
西角门很快就到了。
这会儿筵席刚散不久,府里都忙着,也没个丫鬟仆役在附近,顾觉非嘴唇紧抿,一脚踹了门去。
“砰。”
虚掩着的两扇门,一下打开了。
门外。
陆锦惜刚刚弯腰,将地上那一页染着脏污的药方,捡起来,拿在手中,还未来得及细看。
她原本在前门等陆九龄的。
只是刚才一阵风,吹了页纸来,她瞧见那字迹实在眼熟,便没忍住,出来查看。
这门开得毫无防备。
她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这一刻,顾觉非甚至还来不及收起那满心狼藉的情绪,眼底也只有一片的冷寂,便已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薛况的,孀妻。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包每章都有。
上章忘了说,不过小红包已经发了︿( ̄︶ ̄)︿
☆、第036章 论道行
陆锦惜捏着药方,人站着没动。
落日的余晖,从云缝里投出来,洒落了半条小巷。金红的光彩,点染了她象牙白的皮肤,让她乌如鸦翅的弯月髻,多了几分光泽,更消减去了身上一身湖青缠枝连纹褙子带来的清冷。
就连那一串白玉珠串抹额,都润泽似红玉。
她看过来的目光里,隐约有些惊讶。
只是那一双清透的眼眸里,有一种月华照下的感觉,偏偏透着一种柔和,即便此刻多了一点惊讶,好像没想到有人会从角门里出来,更没想到出来的人会是他一样。
十日前,他们是见过的。
这一点,顾觉非没有忘记,陆锦惜也没有忘记。
在下午筵席上的时候,她瞧见顾觉非,其实便已经认出他是大昭寺上与自己对视的那个人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顾觉非,与筵席上的顾觉非,好像有些差别。
而此刻的顾觉非,又与之前两面所见的顾觉非,有所不同。
最显眼的便是那玄青鹤氅上的一片狼藉,好似被什么泼过,就连左侧的脖颈上,都留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像是被锐物所伤。
眉峰微冷,唇线抿指。
此刻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似乎有些僵硬,眼底的情绪,更似云涌。
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相互之间的打量,也不过仅仅是一个闪念的事。
陆锦惜意识到:她可能撞见了这只画皮妖不想被人看见的状态……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她礼貌而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仿佛才认出他来一样,略略颔首,借此低垂了眉眼,让这目光收得更不露痕迹,才道:“原来是顾大公子,有礼了。”
温软的嗓音。
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