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谁在喊救命?谁有刀?
谁是
谁是严朗?
【不要让我再担心你了。】
【你早该换一份工作。】
【我不想再接到你住院的消息。】
【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严朗。】
【严朗!别过来!】
【救命!他有刀!救我!】
【别过来!】
【严朗!】
平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天花板的吸顶灯刺眼的白光将他的视野照至荒芜,梦境中的光怪陆离如潮水般退远,逐渐模糊,变成难以分辨的色块和音节。男人眼睛虚眯,他感到身陷柔软的被褥中,床铺、白墙、单向玻璃窗,名词一个接一个蹦出,除去这些名词,他的名字、他的过去,皆是一片空白。
后脑勺隐隐的钝痛,仿佛被榔头重力击打过,男人撑起身体半坐起来,一把扯掉粘在身上的磁片,磁片连接的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滴滴滴滴
嘭!
房间门推开,人群鱼贯而入,围在男人身旁,为首的约三十多岁的女性问:严先生,请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惊讶地看向女性,黑色的眼珠清澈透亮,细小的惶恐仿若沙粒铺在底部,他垂下眼睫,抿唇不说话。
既然醒了,我带他回去。站在杨宜身旁后错半步的祁阔说,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男人看向祁阔,眼神中升腾起警惕和疑惑。
祁阔说:你好,严警官,我叫祁阔,你的导师。
你好,请问男人说,我叫什么?
你叫严朗。祁阔站在病床尾部,双手揣兜,和严朗对视,你曾是一名武警。
自己叫严朗,男人低头思索,他曾经是一名武警,那他为什么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杨工。祁阔转头对杨宜说,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好,他的身体数值没问题,一如既往的健康。杨宜说。
好的,谢谢。祁阔说。
杨宜带学员们离开房间,祁阔走到门口,反锁门,将单向玻璃改成不透光模式,转身看向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的严朗:你可以叫我祁哥。
祁老师。严朗说,你说你是我的导师。
祁阔皱起眉头,他肤色极白,黄褐色的眼珠眯起来像蛇类的眼瞳,他语气较重地重复一遍:叫我祁哥。?严朗愣住,他不明白祁阔为什么执着于称呼,且祁阔看起来非常不好接近的样子。
祁阔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勉强收住心口的焦躁,说:你站起来,我带你去宿舍。
第2章 这是哪
严朗拉开被子,扶着床沿站起身,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下地一瞬间肌肉脱力差点跪在地上。祁阔一个箭步冲到严朗身旁扶住他,脑子跟不上身体的速度,当他意识到不妥时已然握住严朗的胳膊:你
谢谢。严朗抽出手臂扶住床头,试探的向前迈出一步。
祁阔后退两步,离开严朗周围的区域,他拧眉,绷住冷淡的神色。
严朗低头看向祁阔触碰过的手臂,上面留下了湿粘的痕迹,似乎是半凝固的血。
适应行走后,严朗问:有多余的外套吗?他全身上下仅有一条黑色短裤,这么走出去实在不够雅观。
祁阔脱下白大褂递给严朗:先穿这个。
严朗接过白大褂披在身上,大褂有两个扣子,严朗嫌麻烦没有扣,六块腹肌大喇喇的展示出来,愈发性感诱惑,严朗说:走吧。
祁阔素来不爱多管闲事,但敞着胸膛的是严朗,他必须要管一管,于是说:你把扣子扣上。
严朗迷惑地摸摸腹肌,说:扣上热。
问题是严朗不扣扣子祁阔热,高瘦白皙的研究员先生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他伸出的手臂中途转弯即将收回口袋,被严朗一把抓住。?!祁阔惊住。
你手心有伤?严朗握住祁阔的手腕翻过来露出手心,四个月牙状伤口整齐排列,严朗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松开手,对不起。他不记得过往,但他清楚自己的性格不该这样莽撞,他应该更有分寸。
白大褂在严朗身上,祁阔于是双手虚虚地握着垂在身体两侧:算了,走吧。他企图忽视严朗身上敞开的白大褂,和对方走动间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严朗跟在祁阔身后走出房间,他的身体素质优越,刚刚的腿软只是因为躺得太久,当下体力已然恢复大半,走路如风。白大褂穿在祁阔身上干净斯文,穿在严朗身上就有些制服诱惑,如果这不是末世,严朗这么穿走在街上,少不了女性往他短裤里塞钱。
祁阔越走越快,他不想看到严朗的人鱼线,怕自己头晕目眩气血上涌。严朗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祁阔,走路的风吹起白大褂,祁阔抽空回头,急刹车停住步伐,依旧是冷淡的声线,夹杂着微小的气恼:你把衣服穿好。
可是这只有两个扣子。严朗说,我都扣上了。
走廊里不断有穿着白大褂的学员来来回回,路过严朗时目光飘忽,更有甚者吹一声口哨或者打个响指。摄于祁阔的威名,学员们不敢拿他开玩笑,但严朗面容英俊,气质温和,看起来格外好亲近,他客气地朝路过打招呼的学员微笑示意,被鼓励的学员们愈发肆无忌惮。
走到挂着【锚点1号】铭牌的门板前,祁阔一把抓起严朗的手摁在指纹锁上,硬邦邦地说:这是你的房间,有虹膜和指纹识别。
严朗认真地点头:哦。
推开门,入眼是一整个开间,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和一个卫生间。严朗问:为什么没有窗户?
窗户,听到这个词,祁阔轻笑一声,关上门:你要窗户做什么?
严朗思索,这是什么意思,住的屋子没有窗户难道他是囚犯?囚犯会有这么好的设施吗?如果他不是囚犯,这里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在这?
整个基地都没有窗户。祁阔说,这是一座地下城。
严朗愣住,重复道:地下城?
现在是2089年8月5日。祁阔说。
不明明应该是应该是什么呢?严朗的话头突兀地中止,他脑子里划过一个模糊的日期,如流星闪过,转眼不见痕迹。
两天后是人类转入地下城的一周年纪念日。祁阔说,你可以去参加。他掏出一个金属的腕环扣在严朗手腕处,这是追踪器,保证我随时能找到你。他向严朗展示自己手腕上酷似手表的屏幕,红点和蓝点重合,他小声说,我还是想要你叫我祁哥。
不明白祁阔为什么执着于一个称呼,严朗决定满足祁阔的要求:祁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熟悉的称呼,祁阔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试图压下骤然升腾的喜悦,他低下头说:衣柜里有衣服,你去换上吧。
严朗脱下白大褂,说:我看到卫生间有洗衣机,我把衣服洗干净再还给你。
不用。祁阔一把抢过白大褂穿在身上,抬头的瞬间严朗得以窥见一抹水红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