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少爷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黄芪问道:“少爷,表小姐在信里说什么?”
“她让我去长风隘口……”宋运珹喃喃道,“为什么是长风隘口,难道梦里的都是……”
这么说着,他面色又白了几分,整个人也烦躁不安了起来。
“少爷!”一看不好,黄芪大声唤道。
“哦哦……”宋运珹被叫回了神,跌跌撞撞地坐到了太师椅上,捏着手中的信纸,对着脚下出了好半天神,才对黄芪说道,“你相信……人生能重来一回吗?”
“少爷?”听到这个荒谬的问题,黄芪皱起了眉。
“我知道这听上去像得了失心疯!”宋运珹抢白道,“但这些日子我没日没夜地做梦,梦里面我娶了可可,皇帝要杀姨丈,有个妖精要我造反……宿老们也要造反……最后,最后大家都死了……怎么就都死了呢?!”
他说得语无伦次,抬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可可在相舍问我的那三个问题……她也知道……她都知道!所以她是故意回我的!长风隘口……长风隘口……”
“少爷!”黄芪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您冷静点!”
然而宋运珹眼睛看着他,目光却穿透了书童,看到了梦中的叶可可。
她梳着妇人髻,穿着一件褐色外褂,身上没有任何一件首饰,坐在他右手边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茶盏的盖子。
“宋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她说道,“秦斐对咱们杀心日重,恐怕不日便会动手。”
“宿老们始终不肯松口,”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我爹急得焦头烂额,但他们就是舍不得吃进嘴里的那几块肥肉!”
“你没听懂,表哥。”女子发出了一声轻笑,“我所说的尾大不掉,便指的是他们。”
“这些旁支这些年被养得满脑肥肠,早就忘了自己的立身之本。没了本家的压制,他们在朝中拉帮结派,自立山头,试问哪个皇帝能忍?”
宋运珹沉默了一瞬,挣扎着开口:“可西边还有魏王,比起我们,宫里应该更视他们为心腹大患吧?”
“表哥何必自欺欺人?”叶可可道,“宋家手中无兵,魏王却拥兵自重,哪个是软柿子,自不用我说。再者,如今大夏国库空虚,宋家家大业大,有钱有粮,足以充盈国库,有了钱粮再去与西北决战不好吗?”
“你是真的觉得,宋家那些手握兵权的姻亲,会为了保宋家举兵吗?远的不说,单就定军侯府就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可是如今……宋家已经不是我爹说了算了。”宋运珹一脸落寞。
“想要脱此困局,其实也简单。”叶可可放下了手中的杯盖,“宋家之危,看似是不臣之心,实际为嫡庶相争,嫡系越想压分支,他们就越不服,分支越不服嫡系,越放不开手中之权。”
“看似无解,其实有釜底抽薪之策。”
叶可可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抛下他们就行了。”
“宋家嫡系一共才几人?”女子笑得恣意,“即便我这些年困于院中,也知道满打满算不过二十。”
“然而分家却已经繁衍到了数百人的地步。”
“如今姨丈既有壁虎断尾求生之心,便拖家带口,抛开这些累赘,携宋家之积攒北上!这样宋家有钱,魏王有兵,一拍即合之下,便可揭竿而起,到时——”
她抬眼瞧他,“秦斐也好,分家也好,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少爷?少爷!”
女子低眸浅笑的模样在黄芪的呼唤声中逐渐散去,宋运珹呆坐在原地,脑中却一片混沌。
他……当时听了可可的话吗?
答案是没有。
可可不在意宋家分支的死活,他却做不到,结果就是——宋家毁在了他的手里。
想到这儿,宋运珹猛地站起身,推开黄芪就往外跑!
“少爷!您穿鞋!”黄芪拎着他的鞋子在后面唤道,“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书房!找我爹!”宋运珹头也不回地答道,“你去内宅把我娘也叫过去!”
“夫人问起来,小的要怎么说?”
“就说她再不来,少爷就要被老爷给打死了!”
“那咱下午还出发吗?”
“出发!但是改个道!咱不去东边了!去西南!”
第50章
“娘娘您听说了吗?”
叶可可倒茶的手一顿,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宋家反了。”
连翘今日似乎模仿得是张如海,一身宝蓝色的总管服衬得他面容如玉,加上罕见得没有涂粉,倒真的有点唇红齿白的意思。
“我日日被困在这兰华宫里,能去哪里听说?”叶可可睨他,靠回了摇椅上。
秦斐走时说要往兰华宫里派人,第二日清早果然就来了一队宫女内侍。这些人也不知道被吩咐了什么,做什么都眼观鼻鼻观心,除了每日清扫做工,一句多余的话都无,明摆着是秦斐放过来看人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叶可可有心四处逛一逛,奈何一走到宫门口就能看见一道沉默的“人墙”,索性搬了个躺椅到连翘树下,天天在下面纳凉,至今已是一月有余。
还别说,如今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成了精的大连翘就跟叶茗说得一样,阴凉还不生虫,唯一的缺点就是时不时会来找她唠嗑,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