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贱妇呢?”叶夫人剑尖对准他的鼻尖,“成日郡夫人、郡夫人的喊我,是不是忘了我是先帝亲封的县主?我家老爷是辞官了,我可没有。她陶梦然一日没让先帝从棺材里爬出来夺我的封号,你们就得一日恭恭敬敬地给我跪在地上!”
此言一出,孙一仲愣了,张如海倒是乐了。
“县主息怒,孙公公常年陪着太后在后宫吃斋念佛,前朝有些事疏忽了也是难免的。”他假惺惺地帮孙一仲开解,“孙公公,咱家这便介绍一下,这位是定军侯府的姑奶奶,先帝亲封的安定县县主,说起来县主受封那日……哟呵,巧了,您还没进宫呐!”
巧了,哪里巧了?
孙一仲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还是忍着痛爬起来,不住地对着叶夫人磕头。
“县主息怒,奴婢有眼无珠!奴婢不识好歹!”
然而磕完后,他抬起被自己磕出一块红紫瘀斑的脑门儿,对叶夫人道:“但是令千金,奴婢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
说完,他扭头对身后的卫士道:“还不快去恭恭敬敬地把叶小姐请过来!”
“你们谁敢!”叶夫人勃然大怒。
“我们谁都敢!”见卫士踌躇,孙一仲扯着嗓子喊道,“这是太后的懿旨!”
有了太后的名头,卫士们的底气足了不少,瞬间便突破了相舍仆役的阻拦,在将站在院中的叶可可团团围住,其中领头之人说道:“叶小姐,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您最好自己走,否则他们下手没个轻重,弄伤您就不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对着其他人一摆手,两名卫士当即便要上来将少女强行架走!
“且、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守在大门口的孙一仲眼睛一眯,回头一看,就见一名纤瘦女子抱着一个长剑匣,正站在几步开外喘个不停,显然是一路紧赶慢赶跑过来的。
“……且慢。”见孙一仲看向自己,女子喘匀气后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孙一仲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定军侯夫人!”张如海的惊呼解答了他的疑问,“您怎么来这儿了!”
“……二姐姐,”女子有些吃力地将手中的剑匣托起,对着叶夫人说道,“公公叫我送这个过来,说你有可能会用到。”
她此言一出,孙一仲眼皮子便是一跳。
这节骨眼上,老定军侯还能送什么过来?
当然是那柄还没烂透的太(祖)佩剑!
于是他当即高声喊了一句“等等”,把定军侯夫人给喝在了原地。
“侯夫人万安,”孙一仲皮笑肉不笑,“奴婢有些事想不太通,望夫人指点。”
“别听他说话!”叶夫人催促道,“弟妹!把东西递给我!”
“这东西虽好却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孙一仲提高了声量,“这可是抗旨之罪!即便是太(祖)赐给姜家的护身符也就只能免除一次!侯夫人不妨想想,是不是要把世代攒下的宝贵机会用在这个外人身上!”
孙一仲这话一出口,叶夫人就知道要遭,抢白道:“可可身上也流着姜家的血!”
“但是她姓叶!”孙一仲冷笑一声,“别说是她,就连县主您,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说完他又转回去看向定军侯夫人,劝诱道:“老定军侯心疼外甥女可以理解,但这家可是侯爷和您在当,我听说小少爷如今已经会跑了,夫人得为儿女多做打算啊。”
“这……”定军侯夫人一下子没了主意,“侯爷……”
“侯爷乍听的时候可能会怪您,”孙一仲说道,“但事后冷静下来,就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啊!
“况且,”他声音转冷,“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测,您想起今日,难道就不会后悔么?”
最后一句出来,定军侯夫人脸上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孙一仲知道,她听进去了。
“好了。”就在他嘴角要勾起来时,叶可可拨开银甲卫士,从院中走出来,对着举棋不定的定军侯夫人说道,“舅母,外祖父卧病在床,小舅远在边疆,您便是定军侯府的主心骨,救便是救,不救便不救,凡事无论对错皆有决断,做事绝不可再像今日般拖泥带水。”
她又看向面色仓皇的叶宣梧及叶夫人,道:“爹娘不必挂心,女儿去去就回。”
“可可,”叶宣梧神情灰败,“是爹害了你呀。”
“爹难道还不知道女儿么?”叶可可清浅一笑,“没有把握的事,我可不去做。”
说完,她才看向孙一仲,“既然太后娘娘如此盛情相邀,那我便入宫与娘娘品一品这天下,说一说这苍生。”
孙一仲发出了一声冷哼,“叶小姐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叶可可歪了歪,盯着他沉默不语,盯到孙一仲心中开始发毛才开了口,“果然越看越讨厌。”
“张公公,”她唤道,“你来带路。”
“哎!”张如海立马上前,把孙一仲挤到了一边,毕恭毕敬地一摆手,“可可小姐,咱走着!”
第47章
孙一仲提前备好了马车,但叶可可选择了步行。
叶宣梧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她便要怎么走回去。
于是京城大街上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组合——张如海在前面打头带路,孙一仲带着银甲卫士殿后,而中间,便是闲庭信步一般的叶可可。
相舍通往皇宫的道路不长也不短,路过的百姓看到他们,最初还会好奇的指指点点,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沉默的注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开,每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叶可可走过,就像是目送她走向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