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妃是不该跟一个内侍走太近的,就像一个凡人不该跟一个妖物走太近。
“后来时节变坏,陛下忙于国事,不再流连后宫,他也就来得少了。”
那确实是一段极坏的日子,哪怕身处宫廷,妃子们也不是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粮食少了,御膳房糕点全宫断供。
发洪水了,宗□□要削减月例。
闹瘟疫了,皇后带着众妃把首饰融了,全部拿去赈灾。
“本宫的宝贝们就是那时候没了的。”太妃叹了口气。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会被诚心所感动,灾害依旧是一波接着一波,渐渐地,朝野之间的流言蜚语就越来越变味了。
“群臣在朝会上死谏,逼着陛下下罪己诏。”
彼时帝王已病了许久,监国的太子试图阻拦却被一把推到了宫殿前的石墩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推了太子,但那日过后,罪己诏下了,太子也重病卧床。
也是那时候,太妃发现连翘的身上出现了血腥味。
“他开始故意避着我了,有时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回。”
等到再见的时候,已经是太子薨的那晚了。
皇后扑在太子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她死死拉着老三和老四,看着连翘站在二皇子身后,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刺鼻。
后来,皇后也一病不起,没熬多久便也去了。
但大夏却在一步步好转。
“粮食有了,洪水退了,瘟疫消了,”太妃望着牡丹,“他们就像被国祚吸干了一样,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养分。”
再后来,新皇登基,连翘陪着新皇后巡视后宫,巡到兰华宫,吃了闭门羹。
“老二跟本宫说,要封本宫为西太后,本宫说用不着,给本宫个偏院养孙子就成。”
于是她搬出了兰华宫,和其他侥幸活下来的老对头们挤在一处,天天带孙子。
等到秦斐登基,要把爷爷和老爹的宫妃全部打发到庙里,唯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太妃。
一起去庙里吧,她儿子和孙子都活着。
送回府荣养吧,那不就是放虎归山?
秦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都不如放到别苑圈起来妥当。
“德寿宫好啊,”太妃喃喃道,“德寿宫里没种连翘。”
感受到身边多了个人,叶可可偏头去瞧,就见秦晔望着陷入回忆的祖母,神情怅然。少女拉起他的手,让手掌向上,然后打开了蜜饯罐子,从里面挑出了一颗最圆的,放了上去。
秦晔捧着那块小小的蜜饯,走到了祖母面前,躬下了腰。
太妃娘娘回过神,看着跟前的少年,笑眯眯地拿起蜜饯放入了口中。
吃着蜜饯,她伸手点了点叶可可移栽的那棵小海棠,嫩绿的茎叶如上好的翡翠般剔透,小小的花苞缀在枝头,透出淡淡的粉色。
“陛下还是看走了眼,若说皇后是牡丹,那本宫就是海棠,就算当花,本宫也是花中的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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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祖先保佑退休金、没得追求的夏目、29541354、筼筜、浮世妍清欢、梦也迟迟、青竹与白鹿、这坑那么深那么黑、名字太短容易被忽略、纪元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第34章
叶可可出德寿宫的时候,看到高墙脚下抽出了一根新枝。跟高大的宫墙相比,那跟枝子小小的、细细的,顽强地从泥缝中钻出,对着微风与日光抖着椭圆形的新叶。
这是一株小小的、新生的……连翘。
少女戳了戳跟在后面的秦晔,后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眯了一下,转身进屋。没过多久,就见他拿着花铲和一包药渣出来,三下五除二置了新生的小树苗于死地,然后熟练地把药渣埋了进去。
“药渣能够防止草木发芽?”叶可可一脸好奇。
“不,”秦晔答道,“但能吓唬它。”
也这么缺过德的叶可可看着他熟练地动作,只想夸一句“少侠好身手”。
二人正处理着“不速之客”呢,就听到远处的街上传来了一阵喧闹,偶尔还夹杂着清脆的铃音。
“要看吗?”秦晔见少女张望,用花铲将入坑填平,像是怕她听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法会。”
太(祖)以孝治天下,对寒衣、清明这等祭祖之日极为看重,加上这二节与上巳节总是连在一起,便有一种祭祀先祖方能上达天听的感觉。
因此,自建朝起,大夏便有了清明节后举行法会的传统。
这法会以“祭天”为名,由时任君王亲自主持,祭祀队伍则从京城的正门出发,沿着大街绕城一圈,最终抵达皇宫,以示驱鬼避疫、祈福去邪之意。
要说法会,叶可可当然是想去看的。虽说爹娘平日并不禁她出门,但类似一年一次的庆典,就像是新年时的鞭炮,错过了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