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妖二界素来敌对,妖皇既然只身前来,天帝自然不能缩在一旁,有狐虚在声音上落了人一等,他这个坐镇凌霄宝殿八万年的神仙自然不会输了这一头。
抚了抚休芫挽在臂弯上的手,俍观上前几步与有狐虚并立,声音洪亮,一如方才听到的那声龙啸,雄浑威严。
“既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缘何用一个小仙做要挟,你这般行为,只怕要落为三界笑柄!”
“哈哈哈哈哈!”妖皇仰天大笑几声,略带沙哑的笑声听着耳朵有些难受,却又没有办法阻止他,好在没一会儿他便停了下来,恶狠狠瞪着天帝。
“兮扬上神觉醒归来,又有白晔神君在场,你这个仙界之主也不怎么像主了,居然还敢出头说话,着实勇气可嘉啊?”
“你……”休芫本就在心底里在意着这个,如今被人当面点了出来,怒气一下涌了上来,正要发一发天后的威风,被俍观一记眼神止住了。
妖皇见无人反驳,笑得更是嚣张,伸手输了些妖力进清婉的后背,身边的人慢慢醒转过来,抬头环视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不远处的山岭上,几个人之中她一眼看见站得不算前的白晔,紫袍依旧,只是那双紫色的眼瞳深沉得有些可怕。
妖皇不知道做了什么,只觉得肩背一痛,下意识便喊出声来,膝下再是一记重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跪了下去,苍鹰化的浮石并不光滑,地面满是嶙峋的石子,这一下跪下去想必膝盖磕得青紫。
这一下清婉咬紧了嘴唇没有再发出半分哼声,一双眼睛与白晔对视着,他的眼里,无波无澜,仿佛对面被挟持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第一次,她觉得他的平静,很可怕。
妖皇原型是一只花斑虎,虽然比龙的地位低下,但是在妖灵妖兽修炼成人形的妖界,实力已是高深莫测,早在几万年前他便历劫成魔,统治妖界几万载,近年来修为更是精进不少,便是他
今日孤身前来,妖界也不能轻易奈何得他。
此时一声虎啸自妖皇口中发出,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想必连妖界和冥界都听见了,比起方才天帝龙啸的声音,众仙竟是不争气地觉得妖皇更有气势。
“今日诸位上神在此,本君自是知道可能有来无回,但是这一趟,本君必须来!我妖界与你仙界都乐八万年,若要再往前推算些,仙妖大战自古已有!这些年妖界一直讨不着仙界的便宜,可仙界也不能让妖界损失些什么。我仙界等了几万年才得上苍眷顾受益往生海得了几位魔尊,本想着实力有所增进,不想你吗仙界前一位扶婴帝君后一位兮扬上神,又拉回了一头。俍观——”
妖皇顿了顿,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能这唤出死对头的名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我们妖界与你们开战,打着的是一统三界的名号,但是从来,我们没有这样的心思。之所以有战争,都是为了生存。自古以来,成者神仙败者妖,如若当年是我们妖族胜利了,现在自诩正义的一方便是我们妖界,你们,才是所谓的妖魔邪道!妖界与仙界势不两立干戈不止,不过是图一方立身之地罢了。我们妖魔也有情,也有家,是你们这些正道天天要铲除妖界让三界太平无垢,我们也有血性,我们妖界最不会的事情便是屈服!”
“仙妖两界斗了几万年,死伤无数,可这三界到底是太平了,我们不过是希望自己强大一些能够保护自己的族人,你们为什么就是见不得我们好?上苍为什么如此不公!几位远古上神在你们仙界,司职三界和平的扶婴帝君在你们仙界,如今兮扬上神归来,还要取回神力让陨落在往生海的上神复苏,你们自诩正义的仙界,就如此容不得我们!?”
“容不得你们?怕是你们早就容不得仙界了吧?”一直未出生的兮扬上神忽而开口,声音透着缥缈虚无之感,让方才的咆哮怒吼在一瞬都归入了沉静之中。
“仙妖之战多数是妖界率先挑起,妖界借助往生海妖煞之气提升自己的修为渡劫飞升,妖兽复苏虽然不是你们操纵的,但觉醒后的妖兽去了哪里,想必妖皇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妖界修为大增得意于往生海不错,但觉醒后的妖兽去了哪里,当真不是我们妖界说了能算的,即便妖兽神识不足,却也不是我们能奈何的。上神有此一问,不过是寻着个借口罢了,本君今日只身前来就是为了替妖界讨个说法的,便是今日交代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们取出昆仑山玉脉复苏远古诸位上神,但凡本君尚留一口气息,便不允你们灭我妖界!”
妖皇的话语掷地有声,跪在他边上的清婉真切感受着他话语里每一个字的真挚,他的这番情感,比她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热烈和真挚。
这大概便是妖界在实力上比不上仙界,却能与仙界抗衡的原因,他们有一个一心为妖族的妖皇,他们有着为族人赴死的决心和勇气。
而仙界以正道自诩,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带着几分私心,天后贪恋权贵,缈华娇纵跋扈,连各宫的宫娥都会看人的脸色。
“妖皇这番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可你们当初为祸人界是事实,人界是三界的基础,动了人界便是动了三界的根基,虽然妖界多是妖灵妖兽,但和人界也是息息相关,天地有着制衡之力,但凡危害了人界,必然要受天谴,本君不知道你们如何躲过了天谴,但是你们祸害了人界,本君是饶不得的。”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谴根本没有降下,神君以妖界祸害人界为由对我妖界施压,岂不可笑!本君一人斗不过你们百口,今日话就放在这,若是你们执意取出昆仑玉脉灭我妖界,我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小人一回,拉着这仙子给我妖界陪葬!白晔神君!你当初在昆仑山抛下了她一回,今日也要由着她陪我妖界赴死吗!”
白晔眼中闪过一丝什么,隔着些距离,清婉并未看清,只能暗自希望他仅有的微弱得可怜的变化是因为自己。
“妖界有一种东西叫同生蛊,蛊虫一旦进入身体里便出不来,子蛊与母蛊同生。你们要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诸位上神在此,自是有办法从我手里将人救下的,我也只好用些卑劣的手段,母蛊在我身上,子蛊在她身上,我若魂飞魄散,她也留不下一丝飞灰。”
妖皇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敛去了些,不经意间一口一个的“本君”自称都变成了“我”,一个统治妖界数万载的人,为了妖界族人放尽了身段,若不是仙妖有别,这份胆识和气魄倒叫人钦佩。
“哦?”兮扬抬眼望向那边,足下是无边的古神力,相比之下,那两人的生死渺小得微不足道,那满不在意的眼神看得人背脊一阵发凉。
左手缓缓扬起,银色神力流转于其上,天际瞬间暗沉下来,浑圆成球的神力凝成火焰的形状,银色火舌一跳一跳,带着些怪异的感觉。
“昆仑山玉脉是本君神力所化,本君势必是要取回的,让远古几位司有天职的上神复苏觉醒,于三界是好事,只是妖皇你想偏了认为我们会助仙界灭了妖界,天地沧海桑田已过八万载,远古神祇重临世间干涉三界之事,怕是要遭天谴的。今日,昆仑玉脉本君是取定的,若是妖皇认为这样可以威胁本君,本君倒是不介意帮妖界重新扶持一位妖皇。”
“我们妖灵不是未启智的远古凶兽,上神拿这些话以为能搪塞我们吗?既然能你逆天命死而复生,所谓天谴不过也就是几道雷劫罢了,难道上神还会怕?呵,我自是知道我这绵薄之躯威胁不了神君,我把这无辜的仙子牵扯进来不过是威胁白晔神君一人罢了。白晔神君,仙界之中你是本君最敬重的神仙,敬的不是你的高深法力尊崇地位,而是你至真至切的情意,南天门求娶、人间道千年相护、昆仑山旷古大婚,你若是不受这威胁,那我妖界便赌输了这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作者菌脑细胞死光了不知道再起什么标题了,这个地方总觉得很拖拉,大概是妖皇废话太多的缘故……
☆、昆仑山山神
白晔一直站在旁侧不言不语,妖皇将话头抛到了身上,脸上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清婉看得真切,他嘴角那一抹,分明是嘲讽的冷笑。
他们相识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他素来只有笑和面无表情两种表情,原来他竟还会冷笑。
“本君交代了她好好呆在昆仑山,是她自己跑了出去,又技不如人让妖皇擒了,便也怪不得别人。妖皇若是将这赌压在了本君的情上面,那注定是要输的,本君的情是冷的,一个仙子和数位远古神祇,孰轻孰重,任是谁都会衡量,妖皇这不是用本君的娘子给妖界陪葬,而是让整个妖界为本君的娘子陪葬。呵,若要认真算起来,我与她,还未行完礼。”
“白晔!”有狐虚突然的一声怒吼惊诧了众仙,但也仅是一刹,众仙便又将目光投到了妖皇和清婉身上。
清婉低下了头,苦笑了几声,面色苍白得可怕,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看得旁侧的妖皇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妖气弥漫了周身,妖异的暗紫色妖力如蚕蛹一般将清婉包裹起来,一根细得几乎瞧不见的线连在妖皇手中,她的命便悬在这细微的丝线之上。
妖力凝成巨大的结界,兮扬眯起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芒,手中银色焰火击出,有狐虚抬手想要打断却被白晔拦了下来。
焰火扑到虚空之中化作兽形,咆哮着狂奔而去,妖皇此时已化成虎形,同样嘶吼着运足了妖力抵抗,忽而银光炸裂刺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得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神兽嘶吼破碎的声音,击出庞大的神力被化解了去,另一股陌生的神力更加强大、可怖。
妖皇的结界尚且凝在虚空之上,众仙望着挡在结界前的老山神,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如果没有理解错,方才银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那一下,是老山神接下了兮扬上神的一击。
老山神分明还只是一个仙人,身上的神力却比兮扬上神要高出许多,不避忌地说怕是比现在神力全盛的白晔上神还要高出一些,而三界九州纵看古今,神力比他们高的,怕是只有那归于虚无的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