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一句骂人的话,连宁牧野自己都不清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对安争的看法到底是什么。是敬畏,还是痛恨。
安争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他,哪怕是以废掉自己一条胳膊的代价毁掉神器冲出囚牢之后,也依然没有理会他。因为安争心中惦念着的是他的家人,是曲流兮,古千叶,杜瘦瘦。是霍爷,是朗敬,是天启宗里那些汉子们,是天启宗外大街上那些粗犷但已经重回正道的泼皮。
圣鱼之鳞带着安争贴着几面疾飞,安争看到远处地上插着的半截断剑,附身一把抓了起来。剑上已经黯然无光,似乎这样的黯然剑,才是真的黯然。
圣鱼之鳞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大街之中迅速的穿行。安争不敢飞在高处,细雨楼绝对不止有宁牧野一个人阻拦他。在大街之中穿行,还能稍稍隐藏自己的行迹。
嘭!
如同一座山峰从半空之中降落下来一样,一方大印朝着安争的头顶砸落。安争的身子包括圣鱼之鳞在内,都被砸进了地面之下。
那大印足有十几米,重何止万斤。巨力之下,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连尸首都剩不下,连血肉都碎的不能齐全。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大印之上,脸色冷傲。
他看向得月楼那边,忍不住哼了一声:“宁先生,枉了我们一直称你为先生。怎么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真是让人失望之极。”
这个人是细雨楼的六当家高盛在,他对安争的仇恨比别人更多些。因为他姓高,虽然他一倍高家逐出家门多年不得不加入敌方阵营,成为细雨楼的六当家。可是他毕竟姓高,骨子里流着的高家的血脉。
“当初我被逐出高家的时候,发誓亲手杀绝高家的人。可那是我杀,不是别人。纵然我恨死了他们,也不许别人杀。”
高盛在站在大印上,低头看着下面:“压你为齑粉,送你去地狱,让高家在地狱的人和你继续斗吧。”
他的话才说完,那大印忽然之间就碎了。
九幽魔铃从下面撞了出来,将品级为红品巅峰法器的那方大印直接撞碎。站在大印上的高盛在被撞飞了出去,半空之中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半边肩膀已经垮了的安争抬头看了看,眼睛血红血红的。
“不要挡我归途。”
他往前一指,圣鱼之鳞再次带着他飞向天启宗。九幽魔铃拔地而起,从地上扫过的时候,将高盛在的身体直接碾碎。高盛在想躲却根本就没办法躲开,眼睁睁的看着那塔一样的铃铛在自己身上碾了过去。
安争的半边身子几乎都不听使唤了,脖子往一边歪着。一只眼睛已经彻底被血糊住,看不清前路。他的耳朵里,鼻子里,嘴里都在往外溢血。原本那张干净阳光的脸,此时满是血污。他勉强还能维持着自己坐在圣鱼之鳞上,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四周的房屋上出现了数不清的细雨楼杀手,羽箭密集的好像暴雨一样往下倾泻。安争艰难的抬起手往上指了指,九幽魔铃如同旋转着的九座宝塔,音波向四周荡漾出去,房顶上的那些细雨楼的杀手瞬间就被音波震成了肉雨。在一片洒落的血水之中,安争驾着圣鱼之鳞,朝着天启宗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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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这次换我牵你的手
极速向前的圣鱼之鳞像是一艘船,逆着大海的波涛而行。时而被浪头拍上天空,时而被巨浪压在水下。可是不管怎么样,这艘船始终前行。
整条大街上都是细雨楼的人,为了这次的袭杀他们也准备了一段时间。哪怕就是安争并不高调,哪怕看起来安争没有一点儿威胁,可那些人是绝不会停下来的。杀了安争,灭了天启宗,再把陈在言等人打压下去,小七道年纪那么小,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说白了,那些人就是另外一个苏晴暖。
失去了安争和天启宗支持的小七道,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
安争坐在圣鱼之鳞上摇摇欲坠,几次都险些从上面跌落下去。可是每一次他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每一次都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血培珠手串里光芒闪烁的越发明亮起来,一股暖流开始从血培珠手串里往安争的身体之中流淌。或许是沧蛮山里陈少白的父亲感受到了安争伤重,又或者是血培珠手串在和陈少白的父亲恢复了联系之后自发的气血逆流。可不管怎么样,离开得月楼之后安争伤势最起码没有继续恶化。
安争艰难的抬起手将左眼的血擦掉,前面看起来依然是红色的。眼球出血,擦不掉。
前面红色的世界里人影幢幢,那些细雨楼的杀手是绝不会允许他活着离开这的。各种法器各种杀招朝着安争不停的攻击,九幽魔铃笼罩在安争头顶开始大开杀戒。
“体会到世上的残酷了吗?”
安争脑子里出现了陈少白父亲的声音。
“你坚持正道,可是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正道是逆向而行的。你若是肯同流合污,才是顺风顺水。”
安争回答:“我不信。”
“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居然还敢说不信?!”
安争回答:“纵然我死,我也不信。正道便是正道,哪怕在你看来正道才是逆向而行,那也是正道。哪怕顺风顺水,邪道就是邪道。正如人和魔......现在想杀我的都是人,而你被人称之为魔,难道你就比他们邪恶?所以人行的未必是正道,魔行的未必是邪道。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坚守我心中所念,便是正道。”
陈少白父亲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然后是长长的一叹:“能说出这几句话,你令人敬畏。可是我救不了你,哪怕我现在把属于你的修为之力都还给你,我也救不了你。拦在你面前的人太多,你坚持不到天启宗。”
安争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我一定会到。”
九幽魔铃在大开杀戒,整条街血流成河。
细雨楼的杀手一群一群的涌上来,一群一群的倒下去。
从北城到东城,变成了全世界最遥远的距离。
安争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身子也越来越软。他靠好的那只手支撑着才能勉强坐稳,头几乎都抬不起来了。血从他的嘴角一直往下滴,圣鱼之鳞上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你这偏执,比我还像个魔。”
陈少白的父亲道:“我把你的力量还给你,能帮你多少帮多少。也许,只是让你晚死一会儿罢了。对于你现在来说,晚死未必是好事。”
安争缓缓摇头:“有希望,就不放弃。”
他感觉力量从血培珠手串里涌回来,他重新坐的笔直。
血浪之中,那少年独行。
与此同时,天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