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曹氏便愈加疲于应付。想到当日春霖说“自己娘家人,总好过外人”,终究还是往登州府去了一封信,让青娘来盛京帮衬自己。

算算日子,再过半个月,青娘就该到了。

月娘嘴挑,舔了几口苹果泥就不肯再吃了,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宋如锦,就冲她甜甜地笑了起来。

宋衍不免失落:“明明我同二姐姐一块儿来的,为什么青娘只对二姐姐笑不对我笑?”

宋如锦得意道:“我一向是有孩子缘的,以前太子殿下也常常冲着我笑。”

细细想来,她也许久不曾见到小君阳了。因天子口谕,让她开了春再去宗学,她就一味地待在家里躲懒,不肯入宫进学。现在春暖花开,也是时候去宗学读书了。

于是次日她便早早起来,穿戴稳妥去上宗学。下学之后,便径直去了凤仪宫。

宋如慧正捧着一碗红枣燕窝,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如今已到了快要生产的月份,精神却不太好,孩子总是踹肚子,她夜里睡不着,早起连翻身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心里想着快点把孩子生下来,但想到当初生君阳的时候是那样的险象环生,又着实有些惴惴。

见宋如锦来看自己,她也不肯露出憔悴难受的脸色让妹妹担心,只摆出一副温柔的笑面来,指着不远处的落地青花瓷瓶,道:“那个花瓶前几日刚送来,妹妹去瞧瞧,你一定喜欢。”

宋如锦就走去花瓶旁边细看。等身的花瓶几乎和她一样高,底部是一圈万字纹,瓶身青花釉里红,绘着山间松石杂花,看上去既素雅又艳丽。

宋如锦果然喜欢,绕着花瓶看了许久。

这时小君阳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刚学会走路,还走得不是十分稳当,却不肯让人扶,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走,于是常常不经意地摔倒,惹来一众宫婢乳娘挂心。

宋如慧说:“让他多摔几次,就会走路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小君阳是当朝的太子,将来的天子,那群服侍的哪敢大意?只好加倍小心地伺候着。

此时此刻的小君阳显然瞧见了宋如锦,小短腿蹬蹬迈上前,结果又没走稳,直挺挺地朝宋如锦撞了过去。

宋如锦连忙扶了他一把,没想到他一丁点大的个头,重量倒是不小,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摔过来,反倒把宋如锦带累得滑了一跤。宫婢们连忙上前,把一大一小两个人从地上拉起来。

宋如慧取笑道:“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说摔就摔。”

宋如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绕着青花瓷瓶走了一圈,喃喃说着:“幸而是我摔了,不是它摔了……这样好的青花釉里红,碎了多可惜啊……”

“又胡说了。”宋如慧笑道,“再名贵精致的器物也都是死的,哪比得上人重要?”

小君阳如今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他爬起来之后,又推开了身边搀扶的人,蹒跚着朝宋如慧走了过去,奶声奶气地说:“要抱抱。”

宋如慧挺着大肚子,实在不方便抱他,便唤宋如锦过去,道:“你这个当姨母的,也来抱一抱君阳。”

于是宋如锦走过来,蹲下身子抱了抱小君阳。

小君阳倒是来者不拒,由着她抱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想学着走路,便自顾自地扶着桌椅墙角走远了。

没过几日,便是宋如锦及笄的日子。因她还在孝中,所以及笄礼并没有大办,只是换了衣裳绾着发髻,到父母面前磕了个头。

当天晚上,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生了。

是个小皇子。

第60章 两心相知

皇后再度生下皇子, 除了忠勤侯府的对家,剩下一众朝臣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帝王还是多子多福为好——当今天子的膝下实在是太单薄了。

宫里打算替二皇子办一场满月酒, 于是京中各府都开始筹备贺礼。

几日后, 曹青娘坐着一顶藏青色小轿到了忠勤侯府。曹氏遣春霖去侯府门口接她,春霖一面给青娘带路, 一面半是提点半是敲打道:“咱们这一房很快就要分出去单过了, 府里那些不要脸的蹄子们都卯足了劲儿往大爷跟前凑,指着跟大爷一块儿走呢。大奶奶又要将养身子, 又要照顾姐儿,实在应付不过来。这才让娘子来一趟盛京, 多少帮衬着点。”

青娘点了点头。曹氏往登州府去信的时候, 特意说了老夫人刚走一年, 所以青娘今天穿得朴素,头上也没有戴绢花钗环。看上去倒比先前精心打扮的模样顺眼了许多。

春霖领着她进了曹氏的屋子。曹氏正在给月娘哺乳,见青娘进来了, 便拢起衣裳,把月娘抱给她看。

月娘现在已经满六个月了, 性子安静,每日要睡七八个时辰,醒来就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到处张望。现下和青娘的视线对上, 两人互相看了许久,青娘笑道:“姐儿眼睛生得好看,皮肤也白细,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儿。”

听人夸赞自己的女儿, 曹氏不禁露出笑意,但想到把青娘叫来的目的,神色便冷淡了下来。

“我让你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曹氏摇着月娘,想哄她入睡,声音十分轻柔,“该有的体面,我都会给你的,你也别给我生事。”

青娘连忙点了点头。

燕飞楼前有一株樱桃树。这个时节,樱桃花开得正盛。樱桃花不是浓墨重彩般的浅碧深红,仅是素白的花瓣,泛着微微的粉,略有些金黄色的花蕊点缀罢了。但盈盈堆叠了满枝,看起来也是极为清雅动人的。

春日犯懒。午膳后,宋如锦寻了一张摇椅,差人搬到了院子里,自己捧了卷书坐了上去。暖融融的日光撒在脸上,摇椅晃晃悠悠,困意渐渐席卷而来。

宋如锦干脆把书往地上一扔,歪着头在摇椅上睡了。仲春天气,午后的阳光已有些灼目。她拿了块帕子盖住眼睛,眼前便昏暗惬意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帕子被人拿走了。宋如锦半梦半醒,嘟囔了一声:“暗香——”

一定是暗香抽走了帕子!采苹可没有这么大的玩性儿。

宋如锦仍旧闭着眼睛,手却张牙舞爪地挥了起来,果然抓到了一个人。

周遭传来几个丫头的笑声。

宋如锦觉得不对劲儿,连忙睁眼一看——抓住的是徐牧之,他手上还拿着她的帕子。

宋如锦立马松开手,坐直了身子,脑子却还是懵的,怔怔问道:“怎么……是你呀?”

她刚刚睡醒,一双眼睛迷蒙得跟浸了水一样。徐牧之本来想好了要说什么,看着她这双水灵灵的杏眼,倒把想说的话都忘了,只静静地望着她出神。

适才走过来的时候,正有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枝头的樱桃花轻轻颤动,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沾在了宋如锦的衣裙上。她脸上还蒙着帕子,便如世外仙姝一般,朦胧而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