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昌平公主遵从母命,无可无不可地来了。

三人一同进了大殿。

殿内已经坐满了人, 见他们三人一块儿进来,都静了一静——昌平公主生得美艳,本就是夺目的长相, 身后的宋如锦倒也没有被比下去,眉眼如画一般,娇美动人,尽态极妍。徐牧之身姿颀长, 剑眉星目,亦是难得的好模样。这三人站在一起,就像翠玉满堂,明珠一般熠熠耀眼。

众人侧首看了半晌,才继续谈笑风生。

殷念上回来宫宴被赶了出去,这回说什么都不肯再来了。晋国公夫人却在场,她凝神望着徐牧之和宋如锦两个人,隐约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一股默契在涌动,心下不禁感慨——这当真是一对璧人,自己那个继女却是不能插足的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徐牧之比肩而行,宋如锦还是有些羞赧的。见端平公主坐在一旁,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在端平公主旁边坐下。

没过多久,帝后联袂而来,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去年冬天,圣上下旨今后宫中“以红为贵”,所以今日宫宴上的杯盘碗勺都是清一色的鲜红釉。这批鲜红釉瓷器烧得极好,色泽鲜艳而纯正,华丽凝重得如同红宝石。昌平公主拿着一个小瓷杯,对着灯火赏玩了一会儿,身后的宫女缓步上前,替她倒了一盏茶。

昌平公主顺口问道:“你可知在座哪一位是晋国公府的殷景行?”

宫女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她一直跟在昌平公主身边服侍,见公主有心想问,便特意去打听了一番,片刻之后回来,恭顺道:“左边第三列第九个便是殷七爷。”

昌平公主抿着茶水,闲闲地朝殷景行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和传闻中说的一样,一副俊逸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昌平公主懒懒散散地看了一会儿,正打算移开眼,殷景行便朝她看了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勾唇笑了笑,举杯遥遥向她敬了一杯酒。

昌平公主不禁一愣。心下也明白,殷景行八成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太后想让他当女婿。

这事轮到旁人,定然避之不及,他倒一点都不介意。

昌平公主茫然若失,终究还是移开了眼。

端平公主一向不喜欢吃宫宴上的东西,便命人去取了一筒花签,和宋如锦一起悄悄占花签玩。

上首的宋如慧见了,便把面前盛着甜杏仁饼的盘子递给了兰佩,道:“送去给端平公主和妹妹尝尝。”

兰佩应了声“是”,笑道:“婢子记得二姑娘向来喜欢吃这些甜食。”

她端着盘子正打算走,便听天子道:“慢着。”

兰佩低头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把盘子放下……朕也喜欢吃。”

兰佩有些无措,宋如慧轻声道:“放下吧。”

端平公主和宋如锦没玩多久,便见靖西王领着一个青色直襟长袍的年轻男子走到御前,道:“陛下,此人在战场英勇无畏,威武杀敌无数,臣想替他讨个恩赏。”

梁宣现在心情不错,闻言便饶有兴致地扬着声调“哦”了一声。

靖西王又道:“请陛下免了他的流放之罪!”

众人停下了说笑,不约而同地朝青袍男子望了过去。昌平公主正在慢悠悠地喝茶,也跟着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看。

手中的茶杯便滑出了手。

鲜红釉的瓷杯滚落下来,幸而金砖地上铺着绒毯,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但茶水都泼了出去,沾湿了昌平公主秋香色的下裙。

宫女上前,低声问询道:“公主?”

昌平公主摆了摆手。她那样胆大招摇的人,此刻却微微颤着手指。

梁宣也愣了一下,透过天子冕旒看了一会儿,终于认了出来,“你是卫辙?”

青袍男子拱手行礼,道:“正是罪臣。”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如宋如锦这般年轻的兴许没听过这个名头,但稍年长些的都对卫辙其人记忆犹新——他出身定国公府,十五岁那年弃明经考进士,金銮殿奏对,侃侃而谈出口成章,先帝当场点为状元,除翰林院学士。

那是永平十一年——五年前的事了。

世家子弟大多安于祖宗荫庇,鲜少能像卫辙那样靠自己挣一个官身,一时人人赞不绝口。加之卫辙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状元及第之后,走马观花绕城一游,名动盛京。不知有多少主母看中了他,想让他到自家来当东床快婿。

可惜卫辙其人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也没有春风得意多久,定国公府便牵连了一桩贪军饷的旧案,阖府均被抄没,这个新近的状元郎也遭了无妄之灾,跟随老父长兄一起流放西北,充为末等兵士。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卫辙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在座的勋贵夫人们不由感慨万千。

虽说如今她们已经嫁为人妇,但她们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卫辙。闺秀们聚在一起玩乐,也常常把他的诗词拿出来品读。谁若能去定国公府做客,定能惹来一片羡嫉。

卫辙曾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梦里人啊。

如今看着倒也不差。卫辙生于富贵,虽在边关苦寒之地锤炼了这么多年,但身上的贵气仍然半分未减。带着战场厮杀归来特有的冷冽,倒比当年更加沉稳坚忍了。

梁宣道:“既是为国效忠,自然可以除却罪籍。”卫辙文采武功样样不差,梁宣当太子时,先帝便常常夸赞他。梁宣也曾慕名读过他的文章,心下很是欣赏,后来得知他举家获罪,还替他惋惜了一阵子。如今见他立功沙场平安归来,还是挺高兴的。

于是又说:“你还要什么赏赐?不妨趁此时机提出来,朕都允了。”

天子给了脸面,但赏赐也不能乱讨。若狮子大开口,想恢复国公府的爵位,天子不仅不会答应,还会重重罚他——毕竟罚没定国公府是先帝亲自下的旨意,今上总不能违逆先帝的意思。但若只要金银珠宝,又未免落了下乘。

众人都好整以暇地等着卫辙的答复。

卫辙上前几步,跪下说道:“臣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卫辙,愿求娶昌平长公主,请陛下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