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自己的院子,暗香替她削了只贡梨,切成一片一片的,盛在梅子青瓷碗中。
宋如锦盘着腿坐在矮榻上,一边温书一边吃梨。
不多时,贺兰恬就同兄长过来了,她道:“表姐,今儿天气好,也有风,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她晃了晃手上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纸鸢。
她在京中待了一段时日,原先的姑苏口音已经淡了许多,说话的腔调越来越接近京中官话。
宋如锦懒得动弹,借病推辞道:“我染了风寒,就不去外头吹风了,你们去玩儿吧。”
贺兰恬把纸鸢挂在门口,走进来道:“那我也不去了。”
贺兰明跟着走了进来。
宋如锦招呼他们吃梨,“你们尝尝,这个梨好吃。”
贺兰恬拿了一片,连连点头道:“这梨真脆。苏州府的梨汁水倒是多,就是没有这么脆的。”说着又拿了一片,吃完赞道:“皮薄肉细。”然后又拿了一片,说:“香甜如蜜。”
宋如锦把瓷碗往贺兰明那儿挪了挪,道:“你也尝尝。再不吃就要被你妹妹吃光了。”
贺兰恬含着梨,口齿不清地控诉道:“表姐嫌弃我吃得多……”
她正坐在宋如锦旁边,宋如锦笑着揉了她一把,“我可没有!你只管敞开了肚子吃,不够还有!”
二人说话间,贺兰明摇了摇头,道:“分梨的意头不好,我就不吃了。”
分梨意味着“分离”,他们江南人是信这些的。
贺兰恬顿时后悔了,“哥……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又无奈起来,自家哥哥反应迟钝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靠在宋如锦一侧肩膀上,一脸失落道:“以后就要和表姐分散了……”
宋如锦当真觉得她是个孩子,甚至觉得自己比她成熟稳重多了。她笑道:“可是你们早晚都是要回苏州府的啊。”
贺兰明却道:“表姐这样好,我才舍不得回去。”
宋如锦不禁弯了眉眼,“你说说,我哪里好?”
室内一时静默。轻风慢来,拂过宋如锦耳边的碎发。
“表姐……长得好看。”贺兰明说完,轻轻笑了一下,分明只是三分欣悦的模样,却能让人觉出十分的遂意与完满来。
时光一晃而过,很快入了五月。侯府一家子出了热孝,府中的白缦都撤了下来。因天气渐暖,顺道也把春天用的厚缎帘子撤下,换成纱帐珠帘。初夏微风熏暖,从窗格镂空的雕花悠悠递进来,吹得轻纱帘帐徐徐飘动,倒也不觉得闷热。
宋如锦陆陆续续收到了徐牧之寄来的家书——自然没有直接寄给她,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有婚约,这般往来也是要算作私相授受的。
徐牧之先把信寄到靖西王府,再由华平县主转交给她。
华平县主当然不会单单送一封信,大多数时候都会带上自己做的点心一并送来,于是宋如锦近日颇有口福。偶尔华平县主也会附上信笺,笑称自己是“西王母座下青鸟”。
徐牧之如今已经抵达了庸关。
他一路行来,每到一个地方驻扎,就给宋如锦去一封信,内容大抵先是描绘一下当地的风景,然后再表达一下对宋如锦的想念,含蓄缱绻地说一句“甚矣思汝”。
——我很想你呀。
宋如锦竟然不恼他唐突,反倒颇为雀跃安然。
第49章 起意分家
日子过得飞快。
这个时节, 蔷薇已经盛放了,枝叶葳蕤, 蔓延生长, 密密匝匝地铺满了院墙,绯粉的花朵缀在其中, 远远望去, 有如彩缎。
宋如锦就立在一墙蔷薇下面,拿着剪刀剪着花枝。
虽然热孝已过, 穿戴可以随意一些,但她今天也仅仅穿了一件蜜合色的云纹纱裙, 头上挽着小螺髻, 斜插着一支玉簪, 看上去便十分素淡。初夏晴光明朗,一墙蔷薇繁华胜霞,反把宋如锦衬得清雅可人。
贺兰恬撑着一柄油纸伞, 同贺兰明联袂走了过来。她问道:“表姐剪这些花儿,是想把它们摆在屋里吗?”
也没等宋如锦回答, 她便笑道:“我记得表姐屋里有个东青釉杏圆瓶,不浓不艳,插蔷薇很是适宜。”
“倒不是剪下来摆着的——前段时日, 昌平公主送了一块雕木给我,我想编个花环赠她,就当是回礼。先用花枝编一个头环,大概这么大。”宋如锦两手并用地比划着, “再缀几朵蔷薇花,一定好看。”
小姑娘终究是爱这些花朵的。贺兰恬道:“那我帮表姐一起。”她把伞递给贺兰明,“哥哥就帮我们撑伞。”
宋如锦道:“这种事让丫头来做就行了。”
贺兰明已经接过了伞。他默了一会儿,答道:“不妨事。”
于是宋如锦和贺兰恬说说笑笑剪着花枝,贺兰明站在她们身后,撑着伞,替两个姑娘挡住烈烈烫人的日光。
这时有个仆妇匆匆走来,道: “二姑娘,表姑娘,皇后娘娘下了赏赐,大夫人喊你们过去领赏呢。”
侯府的女眷们都接到了赏赐。刘氏和二夫人得的是金玉首饰,小一辈得的则是一些精巧的摆件,就连暂住侯府的元娘和贺兰恬也得了赏。另赏了刘氏十二盏燕窝,嘱她珍重身体。宋如锦也有一份额外的赏赐,是徽州的笔墨砚台。宋如锦心想,慧姐姐大抵是想让她好好读书练字吧……
传赏的宫侍见人到齐了,又道:“初十晚上,宫中举宴,不知府上各位夫人姑娘们可想进宫吃席啊?”
五月初十,是宋如慧的生辰。
侯府众人如今出了热孝,偶尔去一些宴席倒也无妨。
刘氏笑道:“自然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