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过去的他都尽量忍过去。
然而在军事上他不能再让步了。
虎符兵权不在他手上,但那羽林军应该如何练不该由太皇太后来管。
“祖母,羽林军的事儿我早就与您报过了。羽林军的人只是我从民间招揽来, 陪着我游猎护卫安全的卫士。”
他斟酌一会儿到底没有用强硬的说法, 只与太皇太后讲道理:“卫青有才能,我这才安排他去领着羽林军, 不知有什么不妥。”
但是太皇太后还没有给出答复,一旁的阿娇就已经气得叫嚣向刘彻:“哪里都不妥!什么有才能, 一个书都没念过几本的马奴,能有什么才能!不过是你听信卫子夫的枕边风, 才去捧她弟弟的吧!”
刘彻原本因着这些日子阿娇的安分,对她的态度稍好些了。
哪晓得原来她还是本性难移,一听到点相关卫子夫的流言, 竟还来太皇太后这里告状。
“朕还没有昏庸到听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去提拔人做官。”
阿娇这话根本不是在针对卫子夫了,而是在针对他来的了。
刘彻一双剑眉拧起, 终于忍不下了, 表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朕与祖母说正事,皇后也不必旁听了,回你自己宫里去吧。”
每每与阿娇说起话来,他就会拿捏起了身份。
距离感一起, 两人根本不像是夫妻, 倒像是敌人。
曹盈听见太皇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堪重负的意思。
也只有应对馆陶公主和阿娇的事情,才会让她这么无力。
“阿娇, 你先回吧。”终于她还是决定先支走阿娇,毕竟刘彻都来了要与自己仔细谈了。
但顾着阿娇的情绪,太皇太后仍是仍安抚她道:“我问清楚后, 再给你个交代。”
阿娇还要再闹,但她的侍女楚服却是个明白人。
她知晓阿娇多待在这里,只会更坏了她在刘彻心中的印象。
如今阿娇可翻身的点只在一个孩子,可不能当着刘彻再耍性子了,因而她连忙挽住阿娇半强迫性地扶着她与刘彻和太皇太后拜别了。
眼见阿娇走了,刘彻的心情这才稍好了些。
他的口气平缓了下来,向太皇太后拱手相问:“您忽然提起要管羽林军的事儿,就是皇后挑唆的吧。”
“她到底是你的皇后,是你的表姐。”太皇太后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只是规劝他道:“念着些往日的情谊,你也不该太落她面子。”
刘彻嗤笑一声。
什么往日情谊?幼时一起玩耍的浅薄情分,早在阿娇日日无理取闹里被消磨殆尽了。
馆陶公主和阿娇常向他说的什么助他成皇的言语,更是惹他生厌。
但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他说不出实话,只是道:“我至今还未苛待过她。您放心,念着血脉情,往后她不过于闹腾,我应也不至于苛责她。”
这也算半个许诺了,只要阿娇不来触他的霉头,他还真的懒管她的。
太皇太后知晓刘彻不是个会轻易反悔的人,到底她也想明白这一对帝后是不可能恩爱的了,有刘彻这一诺也算不错了。
看明白这一点,她便翻过了这一章,询问起了方才阿娇闹的点:“既然你没有故意不给她脸,怎么会又突然提拔那个卫子夫的弟弟?”
明知道阿娇如今最膈应的就是卫子夫,忽然有这样的举动可不是就惹阿娇生气了。
“我提拔卫青是因为卫青的才干,和他是不是卫子夫的弟弟没有关系,方才我就已经告诉您了。”刘彻耐心地又将这说法讲了一遍。
可惜太皇太后并不信:“他能有什么才干。方才阿娇与我说了,卫青连兵法都没系统学过,什么步兵骑兵都混用一处,能是有才干吗?”
听了太皇太后的质疑,刘彻都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
太皇太后对兵法全然不知晓,自己即便将卫青说与自己的理由全部复述向老太太,怕是她也听不懂。
偏偏她还执意想要问清楚——刘彻没有再说话,气氛一下凝滞了下来。
刘彻想着的是反正他不可能免了卫青职位的,太皇太后这里解释不通也就解释不通吧,他只扛住也就是了。
然而他摆出的拒绝态度却是太皇太后最不愿接受的。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刘彻的什么回应也没等到,脸色变差了,手抓在自己椅子的扶手上微微颤着。
既然刘彻不与她说,她也不想听刘彻的废话,直接罢免了事。
“曾外祖母,方才皇后娘娘也是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就与您胡乱说了。我亲见过的,卫青舅舅如今是在革新战术,并不是在胡闹。”软糯的声音响起,曹盈终于是插得上话了。
这些日子与太皇太后相处,她也算摸清了些太皇太后的性子。
太皇太后吃软不吃硬,也听得进道理,但是若是强灌输道理给她,她就会很排斥。
而如果像刘彻这样觉得解释不通,干脆就沉默不解释,那她就会觉得更烦躁——明明她是可以交流,偏偏用无声来对抗她。
她一个半瞎的老婆子最恨的就是这种无声。
曹盈柔声软语向她,太皇太后的态度才温和好转了些。
她抓在扶手上的手松了,嗔着曹盈道:“卫青哪里能担你喊一声舅舅,往后可得改了。”
听她故作嗔怒,曹盈吐了吐舌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只道往后会注意不再叫岔了。
她到底是往日里叫惯了,情急下就没注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