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戚涵的脸在一瞬间皱成了一团,“谁知道,大概是在岛上的别处吧?”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依靠着自身辈份大,段煊趁机摆出了长辈的架子,“男人嘛,对夫人该服软就服软,人家蕴华生气了,你就要去哄回来,这么梗着是干嘛?”
戚涵此刻已经分不清是被一个同龄人教训更窝火还是被一个老光棍教导夫妻相处之道更窝火了,怼回去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你不懂,”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她愿意在这里转转就转转吧,看了就没念想,看了也就明白了。”
这么说着,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倒在地上,对着蔚蓝的天空喃喃说道:“她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要接受,毕竟人生哪能万事如意呢?”
事实证明,真的再没有人比戚涵更了解自己的妻子了,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蕴华确实正在浮空岛上闲逛。
说实话,现在的浮空岛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刚经历过一场灭宗危机,这里正处于热火朝天的重建之中。北海剑宗招待修士们上岛未尝没有存着想征用这些壮劳力的心。然而再怎么拉壮丁,他们也是决计拉不到天星门领头人头上的。
冷酷的出卖了门内的弟子,蕴华得到了在全岛通行的准许,她在各个废墟之间不断来回,若是有人把她的足迹连起来,就能看出这位姑奶奶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她并不是迷路了,而是近乡情怯。
说白了,身为法修的蕴华并不想参观什么捞什子北海剑宗,她想见的唯有一个人而已。
可她偏偏又怕见到她。
也不知道就这么兜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磨掉了多长时间,她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停下了原地打转的脚步,向着打听好了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一路上不断有路过的弟子停下与她打招呼,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最后,她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蕴华所在的地方正是浮空岛的一座悬崖旁,而她所找的人正盘着腿坐在悬崖上,眺望着远处浮出水面的巨兽。
“蕴华师姐。”
白恬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对她点头示意。段煊与魏舍人同辈,按照规矩,她确实应该尊称嫁入方仙道的蕴华一句“师姐”。
“别这么叫我!”蕴华下意识的就喊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方仙道戚涵的妻、妻子,你应、你应当……”
“戚夫人。”阿恬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这声“戚夫人”一下子就把蕴华满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她嘴巴像脱水的鱼一样开开合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设想过无数次与少女的重逢,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仅仅得到一句充满了疏离的“戚夫人”。蕴华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人,发现她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也大相径庭。
阿恬此刻依然穿着北海剑宗统一的月白色罗裙,头发用一支精巧的掐丝银簪挽了个秀气的髻,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她的脸色红润了一些,皮肤更是在唇上口脂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
她长得很是漂亮,几乎是综合了蕴华和戚涵的所有长处,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然而,她却有着蕴华所没有的气质,那是方仙道和天星门都养不出的清丽。
这是与白家夫妇共度的十五年打在白恬身上的烙印,也是她曾被精心养育的证据。
见到蕴华一直不说话,阿恬微微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看的对方眼眶微湿。
眼前的少女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模样,仅仅几句话的交谈就击碎了蕴华对于女儿的所有幻想。
在她的想象里,她的婧儿应该与天星门的那些活泼女弟子一样,每日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继承了她的倔脾气和她父亲的聪慧,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机灵鬼,偶尔也会出去惹是生非,让长辈不得不出面为她收拾烂摊子。
可是想象就是想象,就像白恬永远成为不了戚婧。
她在十五年前遗弃了她,自然也没有底气在十五年后以娘亲的身份自居。
“戚夫人也是来看鲲的吗?”少女贴心的问道。
“……是啊,”蕴华低着头回答,像是在说服自己,“就是这样。”
“太好了,小女有一事一直在思索,想要夫人指点一二,”阿恬笑了起来,她的两颊出现了一对浅浅的梨涡,“夫人你看那头鲲,它如今虚弱之极,正是降伏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