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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元嘉刚退出去, 傅叔和黎公公后脚便走了进来。

俩人来到叶适面前, 同时跪地行礼,黎公公正常的嗓音和傅叔破裂的嗓音混杂在一起:“给陛下请安。”

年近五十的黎公公, 此时此刻,面上的神色欣慰踏实, 就连眼角细微的纹路里,仿佛都夹着丝丝的笑意。

叶适看着黎公公慈善的面容, 唇边漫过笑意。

过去, 黎公公在母后宫里,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洒扫太监,性子软弱又不爱说话,常被人欺负, 母后宫里的人, 没事儿总爱开他玩笑取乐,黎公公每每听闻, 也只是笑笑了事。

后来,黎公公为了报母后的恩,竟有那么大的勇气,护着他从宫里安全逃了出来, 又照料了他那么多年。

记得当初被傅叔罚跪的那一夜,第二日黎公公给他膝盖敷药,敷完后自己躲在屋外偷偷抹眼泪, 若不是元嘉后来告诉他,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而傅叔, 虽然带着面具,但是眼中的神色,却是心愿了却后的舒爽,却不知为何,叶适隐隐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许担忧。

叶适含了笑意,温言道:“两位公公请起。”

说着,手一摊,示意二位坐下说话。

两人谢恩后起来,分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坐下的瞬间,黎公公抬手擦了下眼角,放下手后,衣袖上有两点不甚明显的水渍。

叶适看向黎公公,眼里多了份真心的关怀:“去年文宣王的事,让黎公公受苦了。碍于一些缘故,朕不能亲自前去探望,这一年多,黎公公过得可好?”

黎公公忙道:“老奴惶恐,哪儿能让陛下亲自前来探望。陛下放心,老奴一直在乡下躲着,甚好,甚好。”

口上虽这般说,但是黎公公听闻叶适关怀,心里的温暖,一层一层的叠满。

叶适闻言,宽慰的点点头,这才看向傅叔,开口道:“傅叔,提前夺位一事,是朕自作主张,但是朕,心里有数。”

皇位已经有惊无险的夺下,傅叔也是在他夺位后,方才发现,叶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教导和训练的皇子,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长成一个足以凭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担起重任的合格的皇帝,正如他心中一直所期望的那样。

念及此,严肃了多少年的傅叔,在这一刻,操着那嘶哑难听的嗓音,忽地“嘿嘿”笑了一声,宛如寻常人家一个上了年纪的慈父,见到自己儿子终于有了出息一般。

轻笑几声后,傅叔站起身,复又重新行礼,请罪道:“当初老奴生怕有闪失,在明知陛下日后有被钳制风险的情况下,自作主张联络了司徒,还请陛下,恕罪!”

叶适忽而一笑,道:“起来坐吧,无事,到如今,朕不欠司徒什么,他牵制不了朕。当初那种境况下,毕竟是夺位大事,傅公公担忧也是寻常。”

傅叔谢恩后起身,复又坐回了椅子上,叶适又开口问道:“这些年,多谢二位公公的照料,二位殚精竭虑、劳苦功高。现如今,大业已成,朕委实不知该赏你们些什么?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朕,想要什么,朕会尽全力满足。”

黎公公闻言笑笑,既然陛下都这般说了,不如提一提自己的心愿,于是他道:“老奴一生都系在陛下身上,也不可能会有妻室儿女,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想要的。老奴、老奴……”

黎公公说到这儿,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叶适坦然一笑,安抚道:“公公但说无妨。”

黎公公看了叶适一眼,复又垂下眼去,陛下是自己贴身照顾大的孩子,以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将陛下当做儿女、视如己出,但是心底深处,就是有那么一份牵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让他割舍不下。

他就想日日照顾着、陪着,看着陛下大婚,看着他生儿育女,若是有福气,若能再帮着照顾照顾小皇子、小公主,他就心满意足了。

念及此,黎公公谦道:“不知陛下身边的公公是否已经有人选,老奴……”

叶适展颜一笑,打断道:“没有!朕本想着,让你们好好歇歇,安享晚年。黎公公这般提议,其实也是朕心所愿。那日后,朕的贴身事,还得接着劳烦黎公公。”

黎公公焉有不愿的道理,惊喜的起身跪地行礼:“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叶适忙让他起来看座,然后看向傅叔,问道:“傅公公,你呢?”

傅叔闻言,忽而垂下头去。

陛下夺位前,他费心招揽人马、安排部署,如今陛下已然夺位,自是不需要他了。

这一刻,傅叔忽觉无所适从,大业已成,他毕生唯一的目标已经实现,本以为会万分开心,但是激动过后,心头却只剩下满是漫无目的的空落。

黎公公尚能继续在宫里任职,而他,为了妥善的护住叶适,为了不被人认出,容貌已毁,嗓音已坏,还如何继续呆在宫里任职?身体残缺不全,自是也不可能在朝堂上任职。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不在被叶适需要,无疑是个等死的废人。

傅叔沉默了半晌,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叶适的话。

只得起身行礼:“老奴惶恐,陛下随便赏些什么都好。”

叶适从傅叔的话语中听出了无奈的悲凉,他不由眉心微蹙,静心想了一会儿,说道:“傅公公也留下吧,刚刚夺位,朕需要个信得过的人,来帮朕稳住皇位。”

叶适顺手指了一下满桌子的卷宗和国库账目等物,说道:“你看看这些,若没有个妥善的人帮忙,朕怕是到明年也看不完,留下吧,和黎公公一起。”

傅叔听罢,心头只觉万分感动,陛下什么能耐,他怎么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难,哪儿需要他帮忙?就是找个借口让他有事做罢了。

感动归感动,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当初为了能让陛下成为合格的皇帝,他对陛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且一直代替他掌握着大权。

而今,陛下已经登基,他再做这些事,就显得不合事宜,且还有居功自傲的嫌疑。他一心只想为先帝报仇,只想扶持陛下登基,并不愿这份纯粹蒙上灰尘,理当功成身退,明哲保身才是。

念及此,傅叔跪地行礼,说道:“老奴容貌已毁,又如何能够留在陛下身边。”

叶适的目光,落在傅叔头顶,静静地看着他,傅叔这是要撇清权力,明哲保身,以表明自己这么些年,对权力并无觊觎。

叶适想了半晌,说道:“朕赐你宅院、良田、黄金,你留在京城,日后什么时候想进宫,就来。”

傅叔听罢,行礼谢恩,三人又闲聊几句,念在叶适忙了一日,得抓紧休息,傅公公便告辞离去。

黎公公则留在了御乾宫,从这夜开始,担起了皇帝贴身大太监的职责。

第二日一早,早朝后,叶适在尚书房翻看起了历年的国库账目,元嘉趁着这个空档,出宫来到了姜府。

他进门前,看了一眼跪在门口的穆连成,低嗤一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