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身上流着卫家的血。
即使如今小公子被王妃抚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氏既然早早就选择了站队,自然不会是淡泊名利的性情。
卫旬很清楚,想要独善其身的前提下,是有足够的话语权。
卫椋位高权重,可卫氏却没有什么可以牵制卫椋的人或事,只要姜韵在,哪怕为了姜韵日后的前程,卫椋都要对卫氏有所顾忌。
皇权集中,卫椋握着圣上的亲卫军,也是除了将军府以外,唯一一位手中有兵权的人。
不止众多皇子知晓卫椋是块香饽饽,卫氏也知晓。
哪怕最后是付煜上位,对卫椋也要忌惮几分。
这份忌惮,如今尚说不出好坏,但若有人总在他旁吹着枕边风,再坏的事,也可能会变成好的。
卫旬从不小看一个女子的作用。
所以,卫旬对姜韵说:
“若姜良娣今日是卫良娣,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后院女子的看不起,王妃的肆意陷害,甚至付煜毫无顾忌的处理分配,追根究底,不过是因姜韵并无靠山,只凭付煜一点垂爱,还不值得旁人忌惮。
毕竟,这点子垂爱,付煜说收回就收回。
到时,姜韵依旧是一无所有。
付煜的话现实得让姜韵有些难堪。
她哑声半晌,忽然仰起头,任由眼泪掉下来,可姜韵却是笑出了声:
“卫公子可知晓,我如今最后悔的是什么?”
女子轻侧头,稍睨过来的视线,透着股薄凉和冷意,却饶是风情,莫名的,卫旬竟觉得这样的她,比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更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幼生长在江南,来到长安后,刻意去学着长安话,为了不暴露身世,一直很少去说江南语调。
如今,姜韵没了顾忌,她轻声细语的,用的是江南女子软糯的语调,一字一句似贴在人心坎上糯喃:
“我最后悔的,就是我不长记性。”
明明被人抛弃过一次,却又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她蠢笨得以为,只要是凭她自己得来的喜爱,就不会消散。
可这份喜爱,依旧不过是在寄托旁人罢了。
姜韵看着卫旬,她姣好的眸眼微弯,却不觉一丝笑意,只透着浸心的凉:
“事不过三,我不会再信旁人了。”
卫旬看着她脸上的笑,呼吸轻轻一滞。
女子却在这时偏过头,对他弯眸糯声道:
“但我却可以和卫公子做一个交易……”
第95章
卫旬来得匆匆, 走的时候,却带着一脊背的冷汗。
走出庄子时,他回头看了眼, 暖阳渐西落, 夕阳一片潮红, 将整个庄子拢在其中,秋风涩涩, 似透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卫旬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记着姜韵说的话, 牵过马朝长安城的方向离开。
若有人看见,就会发现, 卫旬进了长安城后,他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卫府。
卫旬刚离开,刘福就进了房间,将门窗都轻轻关上,他看了眼似失神不知在想什么的姜韵,轻拧眉, 有些不忍:
“姜主子, 您刚生产,吹不得风。”
姜韵回神, 轻扯了扯唇,对刘福抿出一抹不在意的笑。
甚么吹不吹得?早在她生产那日,皆吹过冷风了,似一点一点钻进骨子里, 一阵刺疼。
刘福哑声。
姜韵颇为亲近的两个婢女铃铛和绥枝, 一个受了刑, 一个被指去小公子那里, 都未跟来。
刘福身有缺陷,也没那么多顾忌,他弯腰将姜韵身边的锦被掖了掖,不小心间碰到女子手腕,刘福怔住,只一顿,他就立即回神,不着痕迹将头越发低了些,动作间越发小心,没再碰到姜韵一分一毫。
女子一直没有动静,端进来的膳食,也没有用一口。
刘福迟疑了片刻,终究是低声劝道:
“姜主子,殿下有他的难处,将您送到这里,也是逼不得已。”
姜韵耷拉着眸眼,只作没听见。
刘福话音堵了片刻,他才说:“不管如何,小公子尚在府中,您这般颓废下去,难道就不想回府看着小公子平安长大吗?”
姜韵轻微地抿起唇。
正如刘福所说,不管她如今对付煜是何感受,她的孩子还在王府中,她就必须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