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皆来,奴婢哪有那么娇贵?”
她仰着脸看向付煜, 她说:“奴婢不怕。”
付煜扫了她一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问她怕不怕了?
付煜带来的禁军此时近乎皆在街道上,巡逻防止灾民闹事, 如今见付煜身后的人从卫旬换成一个女子,不动声色地投来视线。
付煜置若罔闻,半晌,他忽然动了动, 衣袖自然而然地落在姜韵手边, 他没看姜韵, 只拧眉不耐道:
“跟好。”
他不想让姜韵跟来, 一是因为疫情的确严重,二则是就怕她如今模样。
养在长安城中的小姑娘,即使为奴为婢,也是娇贵的,所见最惨不过是挨板子的浑身血,哪受得了眼前的模样?
姜韵讶然,她堪堪抬眸看向付煜。
只稍顿,她轻抿出一抹笑。
在付煜不自然地要收回手时,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涩然低下头,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垂,小声悄悄地说:
“奴婢会跟好殿下的。”
说罢,她当真目不斜视,步步紧跟在付煜身后。
付煜见她适应良好,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仿若根本没有升起过担忧这抹情绪一般。
姜韵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原以为,殿下来定州,不过是稳坐后方,发放命令而已。
即使来定州后,殿下日日来城南,姜韵也没有想过,他竟是真的穿梭在灾民之中。
可若说他亲历亲为做了何事,姜韵偏生又没看见。
午时在城南处一栋小楼中用膳时,姜韵第一次和付煜同桌而坐。
她端着碗,整个人都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付煜看了她一眼:“愣着作甚?”
姜韵不自在地放下手中木箸,左右为难地憋出一句:
“这不合规矩。”
付煜压根不想理会她,耷拉着眉眼,轻飘飘道:“你近日干的没规矩的事,可还少了?”
姜韵脸色唰得一下涨红。
她有些心虚,可偏生细想之后,又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呐呐地不敢说话,持着木箸,也不过只碰自己眼前碗中的饭而已。
付煜用膳,和在府中时一般,任何菜不过几筷,让人根本不知他喜欢什么。
但姜韵往日总能看见他在不经意的情绪,用此来判断他对哪道菜色颇为满意。
可今日不同,付煜素来爱用的桂花鱼摆在一旁,他也不过用了一口,眉宇间皆是平静。
心事重重。
姜韵顿觉口中的饭菜颇有些没滋没味。
她放下木箸,看向付煜,迟疑半晌,终究还是轻声问:
“殿下为何日日皆要来城南?”
她咬唇,将那句“好似无需殿下”咽了回去。
女子眉眼拢着担忧和怯生,付煜觑向她,眉眼内敛沉稳,他动作似有些停顿,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他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是为甚?”
姜韵哪里知晓?
她抬眸,却撞进付煜微深的眸子,悄悄掐紧手帕,她拧眉细想了番,实话实说:
“城南百般危险,殿下却一直皆在,奴婢只觉得殿下爱民如子,心怀甚大。”
和她不同,她的眼界只能放在区区一个后院中。
对于殿下这些人,她掩不住心中的惊羡。
女子所见所识,让她们只能认识到眼前小小的一片天地,其余不过皆耳闻。
道一句女子见识浅薄,她纵有心却也根本不知如何也无力反驳。
“亲历亲为?爱民如子?”
姜韵的思绪被付煜意义不明的两句重复拉了回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仰脸看向付煜。
难道她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