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她把手机固定在一台发电机顶上,灯光刺眼了点,玛利多诺多尔没有阻止她,站在那里伸手等她递杯子过来。他需要一只手摸索着灌油的入口确定位置,双手碰触能感觉到手指上沾满令人不适的滑腻。杯子交接时贝莉儿感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

她被他握了很多次手,没有几次像这样心悸,尽管那只手在之前握过的时间久得多了。她抖了一下,与此同时玛利多诺多尔低声说:“thank you,莉莉。”

这两个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贝莉儿心存侥幸,或许他没感受到她的紧张。对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抬头看过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蹲在那里,朝着他的脸的方向龇着牙笑:

“you are welcome玛多。”

最后他们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两个人都全身肮脏,头发上带着潮气和油灰,没敢摸是不是有蛛网。小黄热情地扑上来,对着贝莉儿的怀里嗅嗅,立刻打了个喷嚏,嫌弃地跑远了。

“哈哈哈小黄你好讨厌。”真是无情无义的狗子,贝莉儿追着它猛打了一下它的屁股。小黄汪呜一下跑得更远了。贝莉儿带着笑回头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他也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

走廊上光线要清晰多了,贝莉儿感觉自己几乎是叹息一声。她看得见那张明亮而狼狈的脸。黑一道白一道,满是汗和油,湿发黏在脸上,显出一张带笑而红彤彤的脸。“莉莉。”那个声音唤她,她也朝他露出个笑,她想她估计也是这个脸。有点傻乎乎的,又天真,又是单纯的享受和快乐。

“玛多!”

语言不通似乎会更加地有这种体验,只是简单的词语甚至名字就能包含了许多话。你好,谢谢,对不起,辛苦了,好开心,别介意,还有……很高兴有你。

他们先去找水洗手,然后一起走到车库去把开关打开,一路上互相用手机抱怨里面有多热多难受,地下室有多黑,周围有多脏。同仇敌忾地数落地下室的不友好,仿佛那不是玛利多诺多尔的房子,而是一个无良老板的地狱房间。小木屋的仓库里有老鼠,所以他们可以忽略除了老鼠之外的所有事,这里就一切缺点都显露出来,满是灰尘,到处不经意的地方的油痕,手擦在上面滑腻腻的,只想赶快去洗手。

玛利多诺多尔很怨念自己的衣服被弄脏了。他穿的是羊绒衫,又是纯色的,经不起脏污,油蹭在身上脏兮兮的,难受得他恨不得立刻脱下来。他们讨论到重新接通电源后去洗澡。

贝莉儿也没有料到配电室是这样的哈哈哈,她的衣服也毁了。她的是毛衣和牛仔裤,给小黄做了窝和身上的这一件,毛衣也不多了,玛利多诺多尔答应给她分一件,大厅有暖气,所以不合身也没关系,他找一件u领的给她,这样她可以日常穿着。

贝莉儿:“……”她总觉得他们还没到互相分享衣服的地步,但是仍想一想,关系似乎又已经非常亲近,他们互相咒骂过,一起过过节日,一起参加舞会,在暴风雪里共同合作和生死与共。无论如何,他们是可以将性命相互交托的朋友了。——衣服又算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反正不自在,而且这种不自在因某种隐晦如深的念头造成了一种新的不自在和紧张感。小黄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从升降梯上来,又远远地跟着,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来。他们走到了大厅,它已经冷了,穿着单薄的衣服都让人开始打寒战。

它看起来似乎重新回到他们进入时的那样,窗帘拉着,满室清冷。但又不是,壁炉温暖地点着,正燃烧到旺处,铺盖温暖地堆在那儿,四周星星和气球和无数彩带的装饰还没取下,圣诞树安静地立在壁炉一角,虽无彩灯金星,仍有苍虬静立。它们一起保持着那温柔的温度,,似乎空气中还有最后一点余温,留恋着尚未消散。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它一会儿,这才低头对等待着的贝莉儿说:【我离开的时候它看起来比这冷多了。】

他曾经一个人游走在这大厅里,兴之所至地演奏乐器和阅读书籍,他一个人孤单惯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这种孤独,而将周围的人都以傲慢看待。杜维因与他在兴趣上截然不同,成年后他们就很少在一起游乐了,而他周围陪伴的只有仆人。

现在这个大厅如此热闹温暖,暖得令人叹息。他想他等这温暖等了很久。

贝莉儿想起来地和他说:【等下你要不先去泳池洗个澡吧。】楼上毕竟没有暖气,太冷了,油污这种东西很难洗掉,还是要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地洗,慢慢地洗。玛利多诺多尔笑了气力啊:“lady first。”她装作横眉竖目地和他对峙:“man work,man first。”

这个游戏永远都玩不腻,他们两个互相严肃地看了一会,不知道谁先笑起来的,哈哈哈停不下来。

玛利多诺多尔想了想:“together?”

他用手机向她解释了一下。泳池原本就是温泉,当然那不是用来洗澡的,而是用于观景。虽然暴风雪还没停,没法打开观景的玻璃幕墙,不过也不妨将温泉的原本功效发扬光大,他们可以去泡温泉享受一下劳动后的惬意。贝莉儿:“???”

【等等,那个池子没有味道啊,是温泉吗?!】

【不是所有的温泉都有味道。】

瑞士原本就是拥有许多温泉的国家,而这是度假别墅,这没有什么稀奇的。贝莉儿张大了嘴,她只是——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是温泉。

【水是流动的,你可以在那里洗澡,我在里面的更衣室洗。】

这样两个人就都可以享受到暖气,好好地洗干净自己了。贝莉儿涨红了脸,她怎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呢?可是,明明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她懊恼地想着就因为这样她才……但是这能怪公举吗?他们之前有那么多误会和不愉快,现在全都没事了,他那么努力,想对她好。

你是个王八蛋贝莉儿。她提醒自己。

“then……then ok,good advice。”她立刻就正正经经努力端正心态开始计划怎样玩温泉。他们可以带点吃的进去,可以效仿日本玩泉上托盘,那个温泉很适合泡澡,不知道温泉蛋行不行,不过不妨带一个鸡蛋进去试试。她发着愁,【是温泉的话是不是可以给小黄洗澡?不对,今天是我们,那么明天给它洗吧。】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如此强行的自然。

而玛利多诺多尔微笑地看着她,或许花儿没有发现自己在一步步地退。她总是很羞涩,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感到无比拘束和回避。他知道东方人的感情内敛,但挖开她的心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想不到而奇妙的体验。她不懂他的心意吗?她总有一天会懂的,他想要她明白,不用他说也会明白的明白。

她只是太温暖了,她没有意识到,因为那颗心总是明亮而温柔,不止友善对人,也对别人的好意涌泉相报。

“……啊对了。”贝莉儿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我没有泳衣。】

“it's ok。”玛利多诺多尔胸有成竹地告诉她:【我有办法。】

……于是贝莉儿拿到了两件羊绒衫。她:“……”玛利多诺多尔:【你可以选一件穿下水,另一件日常穿着,随你喜欢。】

很久以前没有足够的先进技术时人们也游泳,女士们可以选择毛线织就的比基尼。羊绒衫也是一样的,轻薄宽大,一直垂到她的大腿,贴在身上也可以很好地掩饰女性曲线。贝莉儿:emmm都挺好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他的衣服……

玛利多诺多尔显然明白她的顾虑,微笑着表示:【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嘤嘤嘤。

但是人家如此考虑周到,拒绝的话就太不合适了。贝莉儿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地接过来,还得注意别让衣服被弄脏。“谢、谢谢啊……thank you。”

“you are welcome。”他朝她可高兴地一点头,公举仿佛那一瞬间又戏精上身。“ti’s all for you。”

他们约定好过一个小时在泳池见。贝莉儿就留下来,注视着玛利多诺多尔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里。……她开始紧张了一会儿,在这里换衣服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样子。那边的门即使是紧闭着也给人好在意的感觉,贝莉儿一咬牙的先把脚伸进水里。

脚下的水流非常温暖,温暖而波动。被说明是温泉后,它的那种特质才突然凸显出来,温热的水,泉涌的出口,脚伸到最底下时有暗流涌动。贝莉儿舒服地叹了口气,晃晃水,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才整个人慢慢滑进水里。

她第一时间飞快地把全身都擦了,上肥皂,擦干净,缩在水里,头发也油腻腻的,索性拆开来洗了一遍。脏污的灰迹在水面上摇摆,看着让人感到十分可惜,不过过一会儿,这种灰迹就逐渐地扩散开来,最终一个小小的浪花,消失不见。

羊绒毛衣贴在身上的感觉很怪异,仿佛刺着皮肤,全身燥热。她穿着一条安全裤,谢天谢地她听说暖气室内会很热,所以试探着带了一套裙装打底。这样安全裤加羊绒衫,就可以泡温泉了。

贝莉儿竭力忽视这种怪异地玩着水。温泉真的很舒适,躺在里面什么都不做,也能被这股水流席卷着,靠在池边,舒服地叹出一口载浮载沉的气。然后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进来时没看确切时间,贝莉儿一直不停的看手机。她只和玛利多诺多尔约定了时间一小时后见,她却忘了和他核对那一小时是几分几秒她想过了一小时了吧?应该超过了?公举还不出来?不过考虑到他的换装秀,她没敢去敲他的门。

还会看见他穿泳裤呢,她扶着额头。弯月形的泳池,原本就是很小才设计成这个样子的,这一时间,泳池突然心慌得空旷无比。

贝莉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脸,准备从水里爬起来去厨房找点零食、鸡蛋。饮料什么的,来一发曲水流觞。她正一只脚可笑的翘在池边地上,要摆脱水里的重力,鸭子似的从水里撅着屁股爬起来。更衣室的门打开了,贝莉儿瞬间地把脚缩回水里,动作太急她在水里翻了个跟斗然后呛到水:“咳咳咳……”

脚步声传来,在水里一下又一下地回荡,那只有力的手把她从水里扶着双肩拖出来。“莉莉?”玛利多诺多尔唤她。贝莉儿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忙着说:“ok、ok。”她、她只是不小心。

“sorry。”他说,她知道他知道她是被他吓到的,她重复地说:“ok、ok!”

她挣扎地从水里爬出来,趴在地上喘气。羊绒衫贴在身上,离水特别的冷和重,它终于恢复它该有的贴服感了,只是从那股冰冷里更加的发出热来。她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公举穿着敞开胸口的衬衫,水池的雾气里,他的衣服终于恢复了那种潮流大众的天蓝色,秀气的白扣子贴在她手臂上,印出一点蜿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