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她一声厉喝,伴随着李怼怼一声急切的唤:“苏小信!”我后面几只僵尸冲我扑了过来,下一瞬间,我只觉大脑“轰”的一声炸裂的巨响,像被震晕了一样,整个世界瞬间颠来倒去。

像是开始一场噩梦,我看见纪录片里面的那些老旧的战斗机响着嘈杂至极的声音从头顶飞过。

我看见人像蝼蚁一样在地面奔走逃难。我看见拥挤漆黑的防空洞里一片死寂的鸦雀无声,我听到孩子的哭喊,听到母亲的绝望,听到时代击打整个国家的声音。

而我此时此刻,就在这防空洞中,被陌生人践踏在脚下,而陌生人也被另外的陌生人推挤着,践踏着,什么尊严,什么平等,什么都没有,连生的权利都被剥夺,而且,无处伸冤。

炸弹在爆炸,洞穴在崩塌,在人命比草更轻贱的年代,无数的人带着不甘和恐惧,被永远的掩埋在了山石和历史之中。

什么都没留下。

我感觉到我生命的离去,我感到我的愤怒,我的绝望,我的恨,还有我的无助和无能为力。

我死了。

我以为我死了,可渐渐的,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像是来自深渊,又似来自天堂,我陡然清醒,如同溺过了水。

我剧烈的咳嗽,拼命的呼吸,抓住了身边的人,抓着那最后的稻草,我看见了微亮的山洞,看见了身边的李怼怼。

一片混乱之后,我终于反应过来,我刚才陷入了幻觉当中,但即便认识到了这个事情,我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恐惧,我蹭起来,一把抱住了李怼怼。拼命的抱紧他,他的身体冰冷,我的此时此刻却比火更加灼热。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会发抖,和现在的感觉比起来,刚才在高空之中的恐惧根本不算什么,我这时也才知道,原来我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会害怕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想抱住一个人,去感受这个胸膛,就算他没有温度,我也想用他的呼吸来证明,我还活着。

“苏小信。”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没事了,只是幻觉。”

我知道,我可我还是没法放手。直到我用力抱他抱得浑身都有些开始抽筋似的颤抖,我没了力气,这才稍稍将他松开。

而也是身体恢复知觉之后,我才发现,李怼怼这时候也轻轻的抱着我,他天生冰凉的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像在哄一个宝宝。

“我还活着。”

“嗯,还活着。”他说,“有我在。”

李怼怼对自己总是万分的自信,平时我是不屑的,可这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反驳,因为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是的有他在,幸好有他在。

好像所有的劫难,都会变成一碗面条辣椒放多了一样的小苦恼。

缓了一会儿,我彻底放下了心,而也在我恢复过来的时候,李怼怼的手已经从我后背上拿开。

我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往旁边一看,僵尸母亲已经松开了她抱着的孩子,在角落里站着,她看着脚下那一滩血,形容沉默,而那小孩现在正在卫无常的手里。

其他的僵尸则都站在一边,他们好似没有自己的思维,一切都听从这个僵尸母亲的指挥。

“说是说不听的。”李怼怼和我解释,“还是动手了。”

“你们打她了?”

“把你抢回来,她自己勒得孩子开始呕血,就吓得放手了。”

“我晕了多久?”

“就一分钟时间。”

一分钟……一分钟就足以让我窒息了,如果在那个幻觉里再呆久一点,恐怕我真的会疯掉吧。然而……让我这么害怕的世界,却是他们当年真正生活的世界。

“我们会把他送去医院的。”我跟僵尸母亲说,“我们会治好他的。”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晃晃的伸出手,却是往自己胸腔里一掏,挖出那个心脏,扔在了地上。周围的僵尸立即僵硬,像是瞬间没了力一样,乱七八糟的倒在了地上。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往墙上一靠,彻底脱了力。

我看着她这样,眼眶一红。

在梦里,我看过她的一生,她来自湘西,十六成亲,十八生子,抗日战争开始之后,她丈夫参战,生死不明,她独自坚强,带着孩子逃难到重庆,想等战争结束,再回家乡,但却没想到客死异乡,她死的时候,二十四岁,和我一样大。

和我一样大。

“你会找到你的孩子的。”

她坐在地上,骨架一松,不再动作。

我问李怼怼:“那个赶尸匠呢?能不能把他找来,带她回家啊。”

一别故乡数十载,我希望,她终能归回家乡。

第15章

李怼怼说:“先前于邵被李陪陪打断了腿,今日来不了,但……”他话没说完,被另一人抢了过去:“苏姑娘若有此愿,在下或可一试。”

李怼怼眼眸往旁边一转,盯住卫无常,神色不明。

我没心思揣摩李怼怼的想法,卫无常已经走到我身边,他把那昏迷过去的孩子交到了我手里,上前两步,捡起了他的心脏,寻常得就像捡了块石头。

我不知道卫无常身上有什么样的故事,但那本该维系他生命的东西现在如此寂静的躺在他手里,纵使他什么情绪都没流露,这一幕也足够的荒唐与沧桑。

他沉默的将心脏放回了他的胸膛之中。

下一瞬间,沉寂的地下洞之中,一股慑人的寒风掠过,在狭窄的空间里吹出轻低沉的旋律,卫无常站在风声的起点,宛如立地成佛的魔,那青灰色的皮肤颜色渐渐恢复一如正常人,先前因破开结界而受伤的手也慢慢褪去焦黑。

更神奇的是,那果|露出白骨的胸腔也慢慢长出血脉与肌肉,似有针线在帮他缝补,一针一线,穿缝过隙,缝好了他的筋骨皮肉,让他胸膛完整得像是从没受过伤一样,只留了浅浅的伤疤,是关于他过去伤痕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