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还没走,景荣只得把胳膊背在身后,一把握住腰上那只作乱的手,“跟老家主说,我洗把脸清醒片刻就去。”
下人应了句“好”,恭敬的转身离开。
景荣把门关上,这才转身无奈的看着林春晓,“又调皮,万一老家主找我有正事呢?”
林春晓轻轻哼了一声,“有什么正事先前当着众人的面不说,非要等午后悄悄把你叫过去再谈?”
他缩回被景荣握着的手,低头搓自己衣角,嘟囔道:“我看谈的不是正事,是人生大事才对。”
景荣掌心搭在他头顶,莞尔一笑,“你这小脑袋里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
虽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但被林春晓说出来,景荣还是有些想笑,他竟然知道往这方面想了,看来的确是长大了。
林春晓抬手一把抱住景荣的腰,昂头看她,语气认真,“想的都是师傅。”
景荣一怔,眼里笑意慢慢荡开,晕染到眼尾眉梢,她心底柔软一片,觉得这几年没白养他,柔声说道:“师傅有分寸。”
林春晓眼睛黝黑,看着景荣,“师傅,四宝只要你一个师傅。要是有了旁人,你就不会再这么宠着我,你也将不再是四宝最亲近的人了。”
景荣垂眸,林春晓还小,又失去了家人,如今想要霸占着自己那份独一无二的疼宠,也是能理解的。
再说,她没有成家的念头。
景荣抬手,指腹在林春晓下眼睑轻柔抚摸,说道:“师傅只疼你。”
景荣让林春晓去把床上没折叠完的衣服折好,自己则抬手整理下被他蹭乱的衣服,抬脚出门。
夏家夫郎已经回避离开,整个宽敞明亮的堂屋里只坐着夏老家主一人,她笑脸慈祥,示意景荣坐,问道:“听闻你母亲一直闭关,还没出关吗?”
莫说外人,景荣这几年见过母亲的次数也是屈指而数。
夏老家主见景荣点头,便道:“多亏景家庄有你,不然她也不会放心的闭关,许是正给你机会历练你,想把景家庄交到你手上。”
景荣正色回道:“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夏老家主赞许的点头,她年过花甲,眼神却不混浊,但此刻看向景荣,目光悠远,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她回神,笑道:“你这认真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景荣微微皱眉,下意识的追问道:“谁?”
“你父亲,”夏老家主定定的看着景荣,说道:“阿蛮。”
景荣对父亲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只有在母亲提起他时,脑海里才会浮现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温柔,却不失活力。
夏老家主似乎想跟景荣叙事,慢慢说道:“阿蛮这孩子为人热情,跟谁处的都很好。你母亲许是没跟你说过,阿蛮本是南疆人。”
南疆,苗族。
南疆苗族在江湖中属于神秘的一派,从不参与江湖事务与纷争,江湖中的人也极少敢去招惹她们,原因无他,因为苗族手里有蛊。
龇牙咧嘴长相凶狠的蛊虫她们有,小巧可爱性子温和的蛊虫她们也有。这些或大或小或凶或柔的虫子,爬进你身体里咬上那么一口,后果是你想不到的。
夏老家主眼睛看向愣怔的景荣,意味深长,“正因如此,你父亲跟林春晓的祖父,关系甚好。”
林春晓祖父,当年在江湖中以制毒闻名,成亲后才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这也使得很多小辈都不知道,原来林老神医的夫郎,曾经是个毒王。
他跟景荣父亲,正是忘年交的好友。
这里面的事情诸多,不用夏老家主细说,景荣也能慢慢联系起来。
她十岁那年突然重病毫无征兆,而身体一直不好的父亲同年去世。爹爹走之前着人把她送到林府治病,母亲伤心欲绝,半年来都没踏足林府看过她,哪怕后来接她回去,也是轩姨过来。
轩姨说母亲实在是太难受了,一时间接受不了父亲去世的事实。从那儿开始,母亲性情大变。
林春晓来景家庄,对于父亲好友的孙子,母亲没表现出一丝的熟络亲近,反而不甚喜欢,更是对林府的救命之恩避而不谈。
这些事情,林林总总的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件事情。爹爹的死以及他多年来身体孱弱的原因,也许跟林府有关。
那林家被灭门……
景荣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内衫都湿透了。明明堂屋通透明亮,她却觉得处处冷风,阴凉的很。
夏老家主挑了个头,却不继续说了,仿佛今天喊景荣过来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话题一转,“所以你关心林春晓,想替徒弟查林家的事情,我很能理解,毕竟这层关系在这儿呢。”
“可你也不小了,有没有为自己考虑一下?”夏老家主拐弯抹角的说道:“你一个人承担景家庄实在太过于辛苦,要过问江湖众事,又要派人调查林府灭门,若是多个人来帮你分担,会不会轻松许多?”
她暗示夏家庄可以帮她做这些事情,不只是能帮她查林府的事,甚至能帮她查的更多。
景荣脸色有些苍白,闻言缓缓的摇了摇头。
景荣攥紧搭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抿唇,来之前,她答应过四宝,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妥协,不会不要他。
景荣缓慢出声,声音虽轻却也坚定,“无论江湖经验还是处事能力,我都学的太少。您也说过,一些事情唯有自己经历了,才能学到东西。作为景家庄的少主,我肩上担着沉重的责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暂时无心旁事。”
态度谦虚,却不卑不亢,是景家主教出来的女儿。
夏老家主夸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做强求,寒暄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让景荣回去了。
夏蒽是夏家庄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夏老家主的话只能点到这个份上,再多说,仿佛就是她夏家庄求着景荣娶夏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