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她面色鲜活,唇角含笑,身上落满花叶青苔,安静地像一场梦。

风泽伸出手,替她一点一点儿清去了身上的青苔枯枝,一点一点儿的捡出了她原本的模样。逍遥仙的裙子在数千年的风吹日晒中,早已脆弱的像纸片一样,只是压在青苔的下面,尚且维持着最初的形状。

风泽极为小心又极为认真的替她打扫着周围,像是在做件尤为精细重要的工作。

秦湛看向了一剑江寒,一剑江寒低声说:“没有元神,肉体仍活着,的确是坐化飞升。但是……”

若是真正的坐化飞升,那合该和温晦一般,可逍遥仙身体虽活着,但身上却呈现一股极为脆弱的气息,甚至比不上坐化而亡的那些修者留下的躯体清净——她的身躯仍然留着,但脆弱的当真似一场梦。

一剑江寒说:“风泽猜她被吃了,温晦说风泽猜得没错。可你看,逍遥仙坐化在这里,她并未葬身龙腹——”

秦湛说:“她的确飞升了,但在飞升的那一刻,天降应龙,吃了她的元神。所以他们都没说错,我们也没看错。”

“一剑,她身体护体的仙气淡的很和温晦当年全然不同,这大概就是因为她的坐化飞升不算完全。尸体尚未全然与元神脱离干系,她未达上天的时候,便不小心撞上了下界的应龙,遭遇了意外。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呈现在这般非生非死的状态,只需有一点外界刺激,便要碎了。”

“温晦飞升过,所以他只需看一眼逍遥仙的尸体,并能明白她是怎么回事。”秦湛道,“唯一让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回去找风泽说这句话。”

秦湛低笑了声:“难不成还是死了的逍遥仙请他为风泽捎的口信吗?”

仿佛正要印证秦湛的话,风泽面上即使装的再镇定,见到了这样逍遥仙,他周身的剑气仍然有些控制不住。他的封疆悲泣了一声,而就是这一声,逍遥仙周身笼着的仙气乍然溃散,风泽的手指尚来不及触碰,原本阖眸浅笑着的姑娘便在他的指尖化为了一捧沙。

数千年过去,若非逍遥仙是以坐化飞升的方式死去,又停留在这样的一座孤岛,由应龙守护着,谁也近不得身,怕是早就已化为砂砾了。如今等到了风泽,让他见了最后一面,也不知是不是逍遥仙最后的愿望。

风泽看着手中砂砾怔了好久。

过了好久之后,他才慢慢的、慢慢的跪在逍遥仙坐化的石台前,低声道:“我来赴约了。”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风吹散砂砾后,石台上留下的,只有逍遥仙的天华万宝囊。这样宝贝并未被千年时光腐蚀,仍是多年前风泽见到的那样。

风泽按着逍遥仙教过他的方法打开了这样法器,从中寻到了剩下半壶的酒,还有剩下的一小包炒豆。

风泽忍不住笑了。

他已兵解,自然是饮不了酒也吃不了东西。

风泽说:“千年前,应该陪你将这壶酒喝尽的。”

秦湛和一剑江寒在一旁看着风泽,心知这时候不是他们该说话的时候。两人安静地站着,可阿晚偏生忍不住。她看着风泽,低声问:“主人是要离开了吗?”

风泽微微侧首。

小姑娘看起来快哭了,她说:“主人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我爹虽是东海碧霄谷的弟子,可他因为和我娘在一起,早已被除名了,碧霄谷不会要我的,你若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风泽说:“我有一场长约,拖了上千年,如今也该去赴了。你不必担心,蜃楼的所有我都已交接给了你,你日后便是蜃楼的主人,蜃楼永远是你的家。”

阿晚显然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她尖锐道:“你不在了,蜃楼不是我的家!它只是船!”

风泽叹了口气,他想要多说句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坚持了这么久,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答案,只是为了最后见一面,也足够疲累了。

风泽拔出了自己的剑。

阿晚尖叫道:“你不要拔剑,你不要再拔剑了——!”

她要冲过去,可风泽若是要拔剑,她根本连拦的动作都来不及。

秦湛说:“小越,你看,这才是真正的风止。”

越鸣砚抬起头,整座岛在这一刻都是静的。无风、无声,甚至连草叶花木都不在动了。

风被斩断了。

封疆叮的一声坠在石台上,搁倒在了石台的周边,阿晚哭叫了一声,扑过去却也只能抓住那柄剑。秦湛看到这里,大约也能明白对于阿晚而言,风泽的存在不单单只是蜃楼楼主而已。其中的故事或许十分复杂,但这世上永远不缺复杂的故事。

风泽寻了一辈子的逍遥仙,最后他找到了。于他而言,也算是赴约了。

秦湛走了过去,她取了那壶酒,递给了阿晚。

她说:“喝一杯吧,喝完了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阿晚看着她手中的那壶酒,她夺了过来,猛地灌了几口,又被呛出了眼泪,她擦了擦泪,又接着喝,最后竟然将这壶酒喝完了。

她低着头,捏着风泽的封疆,她问秦湛:“一剑江寒前辈,是昆仑传人,用的是昆仑寒剑对吗?”

秦湛微微颔首:“对。”

阿晚抬起了头,她对着秦湛勉强笑了笑,说:“我想学昆仑剑。”

秦湛看向了一剑江寒。

阿晚紧紧地握着风泽的剑:“主人教过我一些基本的心法,我已经入门了,不会特别的难教。我也不是要纠缠,只是想多学一点,学着能握住这柄剑就好了。”

秦湛问:“你想要继承封疆?”

阿晚咬着唇点头,她看向了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道:“你是风前辈的弟子,要学昆仑剑我自无二话,但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因我入昆仑,昆仑方凋零至此,你若是跟着我学,怕是性命有危。”

秦湛听见一剑江寒的这种话嘴角忍不出抽了两下,但这话确实得说在前头,她也打算听一听这位蜃楼的继承者怎么说。

没想到阿晚闻言,确实十分奇怪,她反问一剑江寒:“你不知道吗?”

一剑江寒怔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