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叶秋嬗这才知晓,原来自己被迷晕带到山洞里,已是昨日的事。

生平第一次离家过夜,也不知谢凌波交代的理由有没有取得她爹娘的信任,这般无缘无故的失踪两日,茉香那边定然是逃不了一顿训斥了……

她正谴责自己的莽撞大意,转念又想到万金油谢凌波,这妮子本就对她与谢芝有所误会,现下莫名其妙在外过了一夜,她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叶秋嬗叹息一声,她虽与谢芝为同僚,又有救命恩情,但男女授受不清,为了自家名声着想,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妥当。

耳闻外厢传来一阵水声,幔帘上隐隐约约映着一道俊逸绝伦的身影,她犹豫一番还是开口道:“谢大人,不论如何,今日都多亏了你出手相救,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之处,尽管知会,小女子必当在所不辞。”

谢芝勾唇,将碗中药水倒入另一碗,如此反复。“叶姑娘不必见外,你我有同僚之情,今日又患难生死……”他还未说完,便听里头叶秋嬗又开口了。

“谢大人,我有一不情之请,今日之事可否替我保密?包括枢密省的同僚们也切莫让他们知晓……我虽化名叶公子,但终归是叶家未出阁的姑娘。若以后大家熟知了我,世人难免说道不合礼教,莫说是我,就是对谢大人的名声也是有损的。”她弯弯绕绕解释一通,外厢那人从始至终缄默无言。

谢芝倒药的动作顿了顿,他倒是没料到叶秋嬗醒来第一件事会是强调礼仪规矩,原先还觉得她聪慧大胆,难得有一分侠女义气,与寻常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有所不同。

只是他个人恣意惯了,哪会理解这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心头竟凭地生出几分失望,和莫名的火气。

将碗放了,才幽幽道:“叶姑娘上回不是也救过孟世子么?怎么不见你们损了名声,反倒为你赚了不少荣誉。”

叶秋嬗愣了愣答:“孟世子乃是我小舅舅,外甥女救舅舅自然理所当然。”

谢芝哦了一声,碗盖间发出脆响,忽而笑道:“那若要真论起来,我也算是叶姑娘义兄了,救你乃理所当然,你还担心什么?”

“你不一样!”叶秋嬗刚想如此说,还未出声,便见幔子一掀,一只修长玉手伸进来,手上所呈一碗药汤,散出苦味儿。

“喝药。”他沉声道。

叶秋嬗也不反驳了,忙不迭点头应是,接过碗去。有一种人天生身具统率之能,谢芝便是此类,这也是他为何年纪轻轻却能使枢密省众部下信服的缘由。

他一言既出,旁人也只有任凭差遣的份。叶秋嬗接过药丸,药气袭入鼻间。

小嘬一口,虽则苦涩,好在温度适当,不冷也不烫十分入口。方才她还以为谢芝在外间品茶,却原来是在给她温药。

思及此,叶秋嬗顿生几分暖意,同时也莫名窘迫,默默地将碗中药水一饮而尽。

外间谢芝听到她喝药的动静,忽的想起什么又道:“叶姑娘,枢密省没有蜜饯果脯的零嘴调味,你便将就将就。”

叶秋嬗忙摇头道:“无碍的谢大人,月前我受罚关禁闭,早已喝惯了汤药,这点子苦算不得什么的。”

对此,谢芝倒是有些惊讶。刚欲再说,门外忽有一人求见,疾步进来,却是那邢泰刑大人。

“谢大人。”他向谢芝行礼,而后看了看里间似乎欲言又止。

“叶公子不是外人,有什么大可说出来。”谢芝蹙眉道。

“是。”邢泰应下,这才开口讲述,“谢大人,金陵知县一直向您请示,想要出府去,似乎对刑部不大信任。”

谢芝沉吟片刻,“现下事还未定,不可将他放出去,你去安抚一二,再派人严加看守。”

邢泰领命退下,谢芝转向叶秋嬗,忧心忡忡。“叶姑娘,方才我还没跟你说,府内还有一事需得用到你的读心术,待此事一了,我便立马送你回府休养。”

“谢大人,我无碍的,不过是点风寒罢了。枢密省出了何事?你尽管说便是。”叶秋嬗倚在枕上,眼皮忽跳,油然而生一种不祥之感。

“昨日你与娑老在垛子口被贼人掳走,我却大意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后来我将那引我中计之人抓住,带回枢密省拷问,没想到他只是个被人雇佣的江湖盗贼,对那伙拐子更是一概不知。我正苦闷无从入手之际,有一知情人却自动寻上门来了。”

“谁?”叶秋嬗问。

谢芝顿了顿答道:“这人便是方才刑大人口中所说的金陵知县金德光,他还有一身份乃是靳朝御用皇商,将娆然郡特产的夏布与京城流通。”

这一事叶秋嬗倒是知晓,金陵县地属西北娆然郡,那里紧邻大漠,地广人稀盛产煤矿铁石。娆然郡除了煤矿便是夏布,常有煤都、布都之称。

只是……“金德光为何会知晓贼人窝点?”叶秋嬗问到了关键处。

谢芝眸光一暗,接着道:“金德光本是要上刑部状告他顶头上司的,也就是娆然郡的太守吉良才。告他以权谋私欺下瞒上且草菅人命……正巧被刑大人碰到,觉得可疑遂带了回来……我们从他口中知晓,原来那伙贼人的幕后坐镇的正是那太守吉良才。情况紧急,我只得让金德光出面引出拐子团伙的大当家,将其抓捕,而后逼供出了贼窝的位置。”

叶秋嬗恍然大悟,屏息细听。谢芝缓缓道来,从他口中,叶秋嬗知晓了吉良才此人是个贪赃枉法、暴戾昏庸的狗官。占据着皇命职权,私底下却与恶贯满盈的江湖盗贼为伍。

身为朝廷命官竟姑息养奸、为虎作伥,叶秋嬗听此不觉心口一紧。

“那这狗官何在?”

“正在京城,”谢芝道,“金德光还向我们说了一事,但却不知是否为真,所以才想请叶姑娘测他一测。”

叶秋嬗哦了一声,十分疑惑。

“他告诉我们,靳朝富商每年逢立秋之后,会择一地鸠集相汇,目的无非是为了网络人脉,且探听天下格局形势,以谋划商机。这聚会并非所有富商皆可入幕,他们甚至形成了一个组织,名为宝田会。将每年的宴会拟作‘饕餮宴’”

“饕餮宴?”叶秋嬗听到这,不觉皱眉。

“嗯,”谢芝颔首,“金德光说他原来并无赴宴资格,只是近两年来将夏布生意做得火热,才被吉良才纳入会中。这次他来访京城,并非真心赴宴,而是为了状告吉良才而来。”

“那吉良才此人就在京中?谢大人为何不派人将其抓捕归案,再彻查底细?”

谢芝摇头,“吉良才官级与我同等,且又是皇商,没有确凿的证据和皇令,我无权擅自逮捕。且听那金德光说,这吉良才是个狡诈之徒,行动相当谨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便藏身匿迹,为免再遇到一个余亮,届时若真要抓捕,还需得悄然潜入才是。”

叶秋嬗知晓了来龙去脉,释放喉间痒意咳嗽了一阵,才从里间走出来。

“谢大人,我明白了,现在便去金德光所在之处吧。”

谢芝见她虽则脸色稍白,但精神并不萎靡,未施粉黛的娇容依旧秀致夺目,心头的担心又压了下去。

这时,邢泰却去而又返,步履慌张,额上冷汗津津。谢芝一见便知他有要事禀报。

“邢大人,又出了何事?”

“谢大人,有百姓报案,赵家沟子又浮起一具尸体,这次却是个二八少女,仵作验尸,说是一个时辰前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