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我不想回宫,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这种时候,萧景铎怎么舍得拒绝容珂。“好。”

洛阳行宫虽然也是宫殿,但是比起阙楼重重的太极宫,洛阳行宫的规矩和门禁就要松懈许多。更何况洛阳如今被烧了一半,就连行宫都处处可见断壁残垣,宫门的守卫可想而知。

容珂和萧景铎顺顺畅畅便出了宫。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了,街上人来人往,处处可见红灯笼,即使路边还倒着焦黑的木头,但是刚刚结束的战争并没有影响百姓对新年的期盼。

慢慢走着,便走到了北市里。北市里极为热闹,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容珂很少亲自逛市集,她的衣食都是一层层挑选下来,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呈上来的,如今看到民间这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容珂大感新奇:“这是什么?”

萧景铎其实很拒绝容珂来这种人挤人的场合,但是谁让容珂乐意呢,萧景铎只好暗暗提着精神,注意四周环境。听到容珂的问话,萧景铎答:“这是糖人。”

“小娘子想要什么?”买糖人的老翁笑呵呵地问,“阿翁给你做。”

老翁这话是将容珂当作孙女来称呼,容珂后面跟着的人脸色都有些僵,容珂的祖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那可是开国高祖啊!不过容珂还是笑吟吟的样子:“什么都能做吗?”

“对。”老翁点头。他看这位漂亮的小娘子衣着贵气,身后站着的那个郎君也是好相貌,老翁本以为这是一对新婚夫妇,但是看容珂的发髻没有高挽,便猜测这还是个未出阁的贵族姑娘,旁边那位,多半是未婚夫之流了。

依老翁的想法,这个小娘子多半都要照着自己和她身侧的郎君捏糖人,老翁见惯了这种套路,没想到,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娘子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说道:“那便做一个应龙吧,应龙处南极,主雨,今日下雪,正好应景。”

老翁听着都呆了,用糖勾应龙?现在的小娘子都喜欢这些?

看到老翁的神情不对,容珂皱眉:“不能做吗?那便换成麒麟吧,麒麟主祥瑞,也是好兆头。”

萧景铎赶紧把容珂拉走了,再呆下去,估计人家都要觉得这是来砸场子了。

容珂被拉走了还很不悦,问:“你为什么拦着我?”

“这是东市,又不是宫廷。你让做糖人的老翁给你做应龙和麒麟,这不是刻意刁难吗?”

刁难?容珂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毛病:“这怎么能叫刁难呢?”

容珂四处看了一会,又停在一个摊子前。摊子上放着很多木头做的机巧玩意,摊主一见容珂和萧景铎,知道这是来了个大主顾,卖力吆喝道:“娘子好眼力,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独门机关,听说师承墨家,全天下仅此一家!娘子你尽管挑,除了我们家独传手法,保管任何人都打不开!唉,娘子您做什么……”

还没等摊主吆喝完,容珂随手拿了一个木鸟,手上仅动了两三下就把木鸟的翅膀卸下来了。这种鸟腹部中空,平时可以放一些小玩意,用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然而容珂低着头,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只精巧非常的木鸟拆成零件了。

摊主瞠目结舌地看着容珂,萧景铎觉得自己汗都要下来了。而容珂毫无所觉,她举起各个零件看了看,轻轻“哦”了一声,便开始组装木鸟。没一会,木鸟便恢复了原状。

这怎么能叫墨家的传承呢?容珂心知这个摊主肯定在吹大话,她将木鸟放在摊上,对萧景铎说:“不算难,走吧。”

摊主眼睛都瞪大了,萧景铎赶紧说:“这些东西我们都买了。谭松,付钱。”

容珂自己在前面走,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每人手里拎着许多零食玩意,这么冷的天,他们脑门上却覆了一层薄汗。

萧景铎替身后的汉子们问出了心声:“殿下,你散心散够了吗?”

“洛州白面一斗三十七钱,生绢二百一十钱,铁锄五十文,而粟米,每斗才两钱半。”容珂感叹,“虽然现在涨了些,但是有六部支持,恢复战前水平只是迟早的事。一文钱能在东都买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幸事。”

“建元二年,那时刚刚立国,东都一斗米八千多钱,我记得那时候,便是权贵人家都买不起米粟,而如今,一斗米才两文半,缴纳赋税之后,百姓家中还能剩下许多。如今天下太平,仓廪丰足,虽然许多人会说你狠心,但是放眼全天下,终究是念着你功劳的人更多。如今外敌已灭,内乱已平,治世的时机才刚刚到来。”容珂的舞台,也才刚刚开始。

容珂看着飘舞的雪,没有说话,萧景铎就陪着她静静站着。过了一会,容珂呼出一口白气,道:“是我妇人之仁了。回吧,有点冷。”

萧景铎见她想通了,还没等放心,就听到容珂说有点冷。他真是无奈极了:“有点冷怎么不早说?”

在爆竹声中,乾元三年过去了。这一年战乱不断,连洛阳城都被毁了,洛阳的百姓将爆竹挂的格外高,希望能借此甩脱晦运。行宫内,红色的灯笼也处处高悬,宫女们遇见后,笑着对彼此说吉利话。

行宫的派头自然不能和长安比,容珂一个人留在洛阳过年,相比于往常清冷了很多。但是行宫没有太极宫那么多规矩,反倒能好好过个年。

萧景铎也终于能摆脱定勇侯府的人,自己清清静静过节。今年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萧景铎却比往常还要舒心,他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接连飘落的雪花,喃喃道:“已经是乾元四年了。”

盛世篇章,终于拉开序幕。

第122章 权倾

洛阳虽然被毁了一半,但是等天气变暖, 土地渐渐解冻, 洛阳城的重建便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围城时的士兵还没退, 这几日正在城内收拾断壁残垣, 将烧焦的石块搬到车上, 运送到外面去。路过的百姓看到, 也会过来搭把手。

城内军民一心,欣欣向荣, 和身后焦黑的洛阳城融成一幅奇异的画面。重建洛阳如火如荼, 容珂坐镇东都, 立刻着手洛阳的新建。

洛州刺史投奔了梁王, 如今梁王一死, 洛州许多和梁王有牵扯的官员也纷纷入狱问斩,洛阳官署立刻空出许多名额来。容珂接连不断地将这些年新中举的进士调到洛阳来,甚至还在二月时,亲自主持洛阳的进士试, 和长安的科举同时进行。

洛州刺史已斩, 重建洛阳这种当口, 没有刺史自然行不通。萧景铎是鄜州都督, 总管十州军事, 同时兼任都督府所在州的刺史,萧景铎身上已经有了一个刺史之位, 无法再兼任洛州刺史,但事实上, 洛州刺史的事都是他在负责。

新洛阳城的舆图是容珂亲手所绘,许多大方向上的政策也是容珂所出,而政策之下一些具体的事务,都是萧景铎在细化落实。再加上此时洛州大多数官员都是新调来的寒门官,背景比起官宦世家的那些老臣要简单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年轻人,就算有时政见不同,容珂说话他们至少肯听,真是比长安省心太多,政策的推行也很顺利。

这样连着忙碌了几个月,六月份时,定鼎门大街修建完毕,两边屋舍俨然,圆顶佛塔拔地而起,鸟瞰全城。

萧景铎站在佛塔最高层,向下看去,这个城郭都尽收眼底。他对容珂说:“这便是新的洛阳城。”

容珂眼睛看着下方,微笑而立。

高塔上的风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离下方的俗世远去。可是萧景铎知道,他们没有。

“今日长安又来催你回去。”

容珂听到后也叹气。容珂已经出了孝,可以穿鲜艳的颜色。她今日穿着轻薄的紫色上襦,下着玉色长裙,臂弯间挂着赭黄色的披帛,眉心用朱砂勾了纹饰,远远看去,鲜妍非常。除孝还是松雪几个宫女带头张罗的,光从仪式上讲一点都不盛大气派,可是即使如此,容珂还是不想回去:“回去之后,随随便便一道诏书,光和那群老顽固扯皮就得浪费一上午,心烦。”

“光拖着不是解决之计。六部都在长安,去年参与政变的人也等着你回去处理,这一步迟早都要走的。”

容珂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排斥了一会,最后无奈地接受现实,叹气道:“回去又要早起上朝……”

……

皇帝从收到洛阳的消息后,一直盼着容珂回来。他四月发了一道圣旨,请容珂回京,五月又发,直到六月,容珂才带着众多随众,从洛阳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