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妈都不帮她,许文诗只觉得天崩地裂,哭得喉咙都哑了。
文婷趁机循循善诱,你爸说到做到,你不想当兵,那就趁着这三个月好好努力,你考大学的底子是有的,第一年只差了没几分而已。咱们再请两个好的家教拼一把。京城录取率高,考大学希望更大……如此这般说了半宿。
私心里比起去当兵,文婷还是更希望女儿考大学,当兵太苦了。
许文诗听进去了,又有被江一白拒绝的刺激在,她觉得自己被拒绝,学历是很大一个因素,人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大学生,还要出国。自己呢,复读了一年还考不上大学,差的的确有点儿大。
许文诗头一次正视这个令她羞惭的差距,决定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
然而世事说易行难。
半个月后的四校联考击溃许文诗所剩无几的信心,按这成绩,她根本过不了一个月以后的预考,过不了预考意味着她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啪’一声断了,许文诗徒然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她不想再读书,争分夺秒的教室让她窒息,反正她也考不上大学。她也不要参军,她不想吃那个苦。
“我想去工作。”许文诗拉着孙秀花的胳膊直哭,“奶奶,我不想当兵,我想工作。”
许向军脸黑如锅底,“你能做什么工作?”
“我……”许文诗茫茫然地睁着眼,眼泪急涌而下,又羞又恼,“人家小学初中毕业的都能找到工作,我好歹高中毕业,怎么就找不到工作了,再不济,我去开个店。”她哥不就是开店卖衣服,挣了不少钱。还有许清嘉,她开饭店的,十里香和十里荷花她都去吃过,一块去的吕美珍说,这两家店生意这么好,日进斗金。她就算挣不了这么多,还能饿死不成。
许向军脸皮重重一抽,气极反笑,“大多数小学生和初中生干的都是体力活,他们吃得了这个苦,你吃得了吗?
这往后别说高中生,就是大学生也会越来越多,你这点学历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你知道现在多少国企每况愈下,最不安的就是学历低又没技术的那一批工人,因为他们没有竞争力,找不到好工作。
至于开店,你知道怎么进货,怎么招揽生意,怎么运转?开一家店还要打点各方各面,一个最普通的干事,看你不顺眼,一张许可证就能有理有据地卡死你,你知道怎么对付,是不是要搬出老子来,你老子我还没这么大脸面,什么事都能解决。你只瞧见别人挣了钱,其中辛苦你又知道多少,以为上下嘴皮一碰,钱就挣到了。”
一连串的质问问得许文诗哑口无言,她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爸说得对,工作可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孙秀花拍了拍许文诗的胳膊,“就说康子厂里那些女工,一天到晚坐在缝纫机前头踩,做的腰都酸了,遇上加班一坐就是十二个小时,你说苦不苦。辛辛苦苦加一个月的班,也就两百块钱,那都是辛苦钱。
可你四婶就不同了,寒暑假都有,每天就上几节课,一个月就有两百来块钱,走出去人人都高看一眼,你说哪个好?”其实秦慧如这工资比一般大学老师高,因为她这一批老师是京大支援鹏城大学建设调过去的,有特殊津贴,加上鹏城大学新建立,需要吸引人才加盟,所以老师待遇格外好。
许文诗嘴角一动,这还有问嘛?当然是四婶好,清闲体面工资又高。
“再说说你姑,她现在就后悔当年没拼了命的复习。要是考上大学,她现在的路要好走不少。前几年还不明显,这几年单位里大学生越来越多,晋升的机会都偏着那群大学生。你姑还跟我说准备参加那个成人高考来着,要不然比不过人家,现在可看文凭了。”
许文诗低了低头,她听说过,这个姑姑当年参加了三次高考。
孙秀花叹了一声,“再说这开店其中门道可多着呢,有的人天生是吃这一碗饭的,还有些人是学来的,比如你哥和嘉嘉,他们也是上了大学以后才开始做生意,因为大学里老师教了啊,老师教的好,所以他们生意做的也比别人好一点,你说对不对?
所以说啊,这读大学不读大学差别可大了去了,就跟你爸说的,将来大学生只会越来越多。人家是,你不是,就是比人家少了点什么,不管是工作还是找对象,都吃亏。你这都读到这份上了,还剩两个多月而已,干嘛不咬咬牙拼一拼,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省得将来后悔。”
许文诗嗫嚅,抠着沙发,“我考不上,我连预考都过不了。”
“这还没考呢,你怎么就说丧气话了。”孙秀花忽尔笑起来,“你哥当年也哭着喊着考不上,可最后你看,还不是考上了,考得还挺好,比他平时成绩好多了。这考试也是讲运气的,万一撞上大运,也就考上了。你试都不试,那可是一点希望都没的。”不管怎么样,离考试也没多久了,试都不试,老太太是极为不赞成的。
许向军接道,“这样子半途而废,之前那大半年吃得苦都白吃了,你就甘心”
许文诗抿紧了唇。
“这点毅力都没有,你还能做什么。”许向军可以接受她高考落榜,但是接受不了她当懦夫不战而败,像什么话!
许文诗脸白了白。
孙秀花白许向军一眼,会不会说话,孩子犯了拧愁的还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