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了一个,寒松点点头,靠着墙坐在了灵璧的身旁。炎炎夏日里,就算到了夜间,风也是热的。
街头上死的人越来越多,饥饿如同一把钥匙,捅进了禁锢人心深处那些腌臢念头牢狱上的锁。啪的一声,锁开了。
如今行走在街头的,早就不是昔日的百姓了。
灵璧见寒松点头,想来他也知晓了。可今日见闻让灵璧忍不住深思,而越往深处想,她越发觉得苦恼。
若当真如
米面铺子掌柜的所说,西市铺子外头那些是易子而食的,邻家的书生今儿前晌带着两个娃儿去的意图几何不言而喻。
当书生瞧见自己与寒松的时候扭头就跑,也是因着这并不符合圣人的大道,读书人做出这样的事,他日城中的兵祸过去,他们就要被城中百姓戳脊梁骨了。
易子而食做不出来,晚上回来自己的娃儿就少了一个。
喉咙里像是被鸡毛扫过一般的痒,灵璧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想要阻止这股味道钻进她的鼻腔。谁知道邻家锅里炖的是什么呢。
“怎么办?”
眼中氤氲起水汽,雾蒙蒙的望向寒松。
寒松靠在墙上,双腿往前一伸,整个人放松下来。从灵璧口中说出的问题,寒松自己也在思索答案。
“你说,若是圣人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呢?”
寒松暂时想不到答案,将问题抛回给了灵璧。
“佛祖割肉喂鹰,若是圣人的话,此刻就该把家里的粮食都送出去接济百姓。”
灵璧想了想继续:“或许不仅是粮食,连自己也要送出去,肉身饲人。”
不管是把家里头的粮食送出去,还是把自己送出去,寒松思前想后都做不到。家里的米面没了,自己饿肚子还好说,若是让灵璧也跟着他挨饿,寒松就不舍得。
再说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往灵璧的肚子上瞧,虽然现在看着平,可过些日子就起来不是。
“我做不到。”
寒松摇了摇头,他恨不得把家里头的粮食掘地三尺埋进土里去。
“你我又不是圣人。”
灵璧往寒松的方向蹭了蹭,家里头的粮食别说拿去救济别人了,就算是他俩人吃,也不一定能撑到兵祸过去。
轻轻的将脑袋靠在寒松的肩头,灵璧小声嘟囔着:“我们不过是凡人罢了。”
入夜之后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白日里砰砰砰的响声在夜里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不时的就有人走过门外,在门前驻足停留。城中危机四伏,谁也不知停在自己门外的是什么人,又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屋内桌上的饭怕是早就凉了,寒松与灵璧两人几近两天没有吃饭,可谁也没有胃口回去坐到炕上重新拿起筷子,端起碗。
并肩靠着墙,坐在地上。菜地在昨日里寒松浇过,坐在上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衣衫便潮湿。
他们的确不是圣人,可正因为是凡人,还当真没有翻版坐视不理。
“怎么办?”
半晌过后,寒松再次开了口,问出了不久前灵璧提起的话。
该如何是好呢?
二人抬起头朝上张望。
纠结了一阵子,灵璧从地上起身,将地里剩下挂着的绿柿子摘了下来。
心有灵犀一般,寒松立刻知晓了灵璧的意图,回屋子里拿了块棉布单子出来。双手撑着抖了几下,平铺在地上。
青绿的柿子硬邦邦的,被灵璧一个挨着一个,紧紧的垒在布单子上。
凡个头长起来的,都被灵璧摘了下来。寒松把它们包裹好了,抱在怀里爬上了梯子。把缠在腰上的带子解了下来,胳膊越过了墙头上的碎瓷片子,似先前把木桶送入井中一般,寒松吊着包袱送了下去。
包袱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寒松双手卷来卷去,把自己的腰带收了回来,重新缠在腰上。从梯子上慢慢下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把梯子放倒在地上,寒松牵着灵璧回屋。脚下仍有一株,上头留着一颗泛黄的柿子,他特意挡着藏下来,留给灵璧的。
回了屋后,两人草草的吃了几口,就着邻家传来的味道,他二人要不是饿极了,怕是
一口都吃不下的。
桌上的烛火隐隐绰绰的不亮堂,谁也没有去用针尖挑灯芯,只是任由它暗着。灵璧端起碗筷,正要收拾,被寒松抓着手腕拦了下来。
“我来吧,你躺着。”
“真不是有了。”
虽然还没有去找过郎中,但灵璧莫名的对这个结论非常有信心。要不是现在城中寻不到郎中,灵璧非得找人给自己把把脉,让寒松死了心。
可她再有信心也没用,耐不住寒松认定。火速将碗筷收拾到了灶台旁,两个人的碗筷洗起来根本不费时,没等灵璧铺好床褥,寒松已经回来了。
锁好了门窗,还把椅子顶住了门。食指送入口中润湿,寒松往窗户纸上戳了个洞,观察了一下外头没有什么不妥,才挨着灵璧躺下。
两个枕头本就并排靠在一起,可寒松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点不怕挤。刚刚躺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其中一个枕头便没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