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灵璧与寒松一道,卢致远同封鸿道人并肩。

叫一个普度众生的和尚手中托着婴童的头骨,跟在后头灵璧怎么看怎么别扭,快步上前从寒松手中将头骨接了过来。

“和尚的手可不该捧着这个。”

该捻青灯,该捧古卷,该侍弄花花草草,该清扫佛堂,该做干净的事。

武僧的脾气不小,寒松作为金丹一辈武僧里的头一号,脾气更是暴躁。不止一次被主持告诫,嗔心太重修行之路走不长。

然对上灵璧,比起武僧来说,寒松更像个禅僧。从我佛慈你娘的悲变成了“都信,可以,不要紧”,以及施主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眼下手中的头骨被灵璧接走,寒松只是瞧了一眼,连和尚的手为什么不该捧着这个都不问的。

二人的脚程极快,说话间的功夫便瞧见了前方不远处,有一道仅能通过一人的宅门。快步向那处走去,寒松操起了扛在肩上的禅杖,停在门前往地上扎去。

灵璧的脚步却没停下,说好了分头行动,她自然不能留下与寒松一起。继续朝宅院深处走去,北地多高大乔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夜色仍旧笼罩在大地上,东方的那抹鱼肚白并不能让视野通透。院判的祖宅里树木生长了不知几百年,每一株都直冲云霄。

行至后宅时,树木的枝叶彻底将月光完全遮挡,若非修士的五感灵敏,怕是寸步难行。

酒馆里弹琵琶的小妹说过,富贵人家的大宅院纳妾时,小妾是不能走正门的。得坐着四人抬的轿子,从后门里抬进来。

这也是方才为何灵璧没有停下与寒松一起挖骸骨的原因,和尚停的那道门,仅仅能通一人。别说轿子了,轿夫也进不来。

是故前方定还有道门。

沿着院墙一路前行,时不时的停下扒开攀爬再石墙上的藤蔓,探查后头有没有能抬轿子进来的后门。

后门有么?

有。

“嘶……”

手指被藤蔓上的尖刺扎破,圆圆的一滴血出现在了指尖上,灵璧刚要送入口中,墙外传来了呼呼的喘气声。

将手指上的血草草往身上一抹,灵璧将师尊的巨剑抽出来,劈开了缠绕在一处的藤蔓。藤蔓后露出了一扇门,说是后门,却能并肩通三人,喘息声从门后传来。

木门紧紧锁着,中间的缝隙也被尘土与干枯的藤蔓枝叶填满,外头是什么东西一点儿瞧不见。

灵璧只好将剑放到地上,整个人伏了下去。

门与石砖间还有一指宽的间距,脑袋贴在地面上,灵璧向外望去,心里怪纳闷儿的。

“喘成这样,是个啥么?”

第93章【二更】

一年的时间里, 几个月都在凡间混迹,灵璧的识海中师尊的教诲没记住几句, 凡间的俏皮话倒是记了不少。

比如有一句,当你凝视深渊沟壑,深渊也同在回望你。

彼时灵璧听了,心境不到那个地步,便觉得没求意思。如今在这北山下一座小城的大宅院里, 她才明白了修士自凡人中来, 凡人的箴言放在修界同样的好使。

视线穿过门缝, 灵璧本想看看门外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喘气, 是穿鞋的还是钉铁掌的。院判带着儒修血洗城池,逃走的全在北山寺里, 城中若有能活下来的, 那可值得她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英雄好汉。

抑或是……如同卢致远一般, 按捺不住心中的良知, 叛出师门来与他们结伴的?

因着贴着石砖,脸颊被小沙砾硌的生疼, 视线所及…吓的灵璧双手险些撑不住, 跌倒在地上。

一只半烂不烂耷拉在眼框外头,人的眸子从门缝里露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的灵璧。涎水拖长, 黏黏腻腻的滴落到了地上。

“我进不去呀, 小姑娘。”

灵璧见过丑陋的东西, 比如高岭门后山上, 有株黄连精。化形之后长得皱皱巴巴丑陋不说,眉眼皆向下吊着,苦兮兮的活像谁欠了他几百年的功德。

门缝外头这个,比黄连精丑上千百倍。

修士筑基后洗经伐髓,眉眼间有股子昂扬的精气神。模样丑的经此一遭,也变得端正起来。除非是半路堕入魔道,否则很少有正派修士模样如门外这人一样。

甚至就算堕了魔道,如封鸿与院判,仍旧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只有如同白子尊者那样,以身饲虫叫吃空了的,才会丑兮兮的。

故而修界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遇到丑的,就躲一躲。绝非凡间那种以貌取人的不堪思想,二是实打实的为了保命。连自己相貌都不当回事的修士,更不会把别人放在心上了。

这声小姑娘叫的灵璧后脑发麻,若非门槛下埋着院判鬼儿子的骸骨,灵璧一向贪生怕死,肯定是要跑路的。

现下只能硬着头皮,踉踉跄跄的起身拍拍衣裙上的土,提起师尊的巨剑朝石砖处扎去。比之在她手上的头骨,此间门槛下埋着块头也不会大。

是个精细活,下手不能重了。

灵璧每每提剑落剑时,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把下头的东西给磕碰坏了。师尊的巨剑能遥遥劈毁北山寺的佛堂,落得重了也别想挖什么骸骨了,指不定都能下陷百米,挖到北山的苍龙脉去。

她这里尽力忽略门外的动静,安心挖人骨。可外头的人却没想放过灵璧,仍旧趴在地上。半挂在眼眶上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上下的往灵璧身上扫。

“小姑娘,你看看我。”

门外的人声音尖细,似……灵璧眉头紧皱,想了许久也不找不出合适的比喻来。有点想山间个头不大的小兽,吱吱哇哇的叫唤,总之不像人。

年龄已逾百岁,灵璧自认担不起小姑娘三个字,也就不去搭理。剑尖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噔的一下,顺势蹲下身来,将师尊的巨剑搁置到了一旁,改用双手拨弄泥土。

一边刨土,一边灵璧还嘟嘟囔囔的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尊絮叨,什么徒儿不是故意玷污师尊的法器,而是实在寻不到趁手的家伙。

她那两把剑稀溜溜的一窄条,拿来切个菜还成,挖土挖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