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我的手机在下面的包包里,一时半会也没法儿回去拿,怕弟弟一个人待着会被吓哭或者窒息,我只好借着其他人星星点点的光亮,向后慢慢地走,回忆他刚才的站位,试着找到观筱的位置。

可还没等我多走几步,我的手腕就突然被谁一把抓住。

他握得死死地,我怎么甩也甩不开。

“……小筱?”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吵吵嚷嚷的噪音萦绕于耳,我见被抓着了,就问:“你还好吗?”

“你呢?”那个声音反问我。

我仔细一听,发现,这是乐队主唱leon,而不是小筱;于是我简短地答道:“还行吧,”随即又问:“你知道小筱他在哪儿么?他怕黑,我得快点把他带出去。”

“我知道了。但你先别乱跑,等我一会。”他以同样简短的句式回完我,就拉着我,朝正跳脚在台上乱蹦跶、急得语句都错乱了的主持人那里走去。

“备用传声器的电池安好了?”

leon冷静的声音,在一片慌乱中很有些镇定人心的效果,主持人一见他来了,虽然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一点儿轮廓,却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leon,你快点随便说几句话安抚一下观众;那边已经在重测电路了,现在只能让他们暂时别动,其他我说他们都不带听的啊!”

“别担心,交给我。”

leon两句话就稳住了主持人;但也他没有放开我的手腕,而是直接用另一只手接过那边递来的电容麦克,熟练地试了试音后,就径直开口了。

“大家晚上好——能听得到?”在他平静而有力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对此景此情的惊慌和无措,听上去信心满满,毫无动摇。

一些观众被他安抚,也不自觉地降低了自己争吵的音量。

“有些事,想要正式地再和大家说一次,你们愿意听一听么。”

在这种时候,主唱却新奇地、将征求意见般的话题抛出,又引起了一片议论,有人在嚷着“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也有人很给偶像面子地回答“愿意”,我站着不动,想看他究竟是要弄什么幺蛾子。

“担心晚上公演时间太长,吃多了运动会胃疼,”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就不紧不慢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其实,我是饿着肚子,过来唱歌的;你们可能看到了,我刚才一直在喝水,干光了三瓶……”他声调慢吞吞的,“因为——我好饿啊。”

他幽默的对谈惹来下面的一阵笑声,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一些;“现在肚子咕噜直晃当,除了刚才喝的水,就是胃在抗议——我觉得吧,人体还真是神奇;饿了,会有意见,饱了,也有意见……活着还真是有点艰难,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大家说对嘛?”

他对四面八方的说法不置可否地一笑,摇了摇头,“我可不减肥,只有阿胖(贝斯手)他需要减肥。”又惹得人们笑了起来。

………

“为了庆祝我们的这份难遇奇缘——冥冥之中,白昼的一期一遇,在黑暗中也能约会的浪漫……甚至,邂逅了新的爱情,”他捏住我的手心,“再给大家唱一首我个人很喜欢的歌吧——顺便一提,我个人喜欢的原因是,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

伴随着歌迷们善意的笑声,leon松开了我的手,双手握着麦克,用比带着混响轻柔多了的低沉嗓音,意外地唱起了一首很慢、很温柔的情歌。

我看到台下的观众渐渐平和了下来,开始安静地欣赏歌谣;而主持人则匆忙地急着和后台联络,台上柜的人也不再乱跑乱动。

于是我趁机跟住他,在leon的歌声中,总算找到了在舞台遮帘的角落,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观筱。

———

唉呀,真是服了。

观筱小朋友,就那样双手抱着膝盖,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得还挺让人心疼。

我快步走到他身边,用和刚才一样的动作,轻轻戳了戳他;观筱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一见我,就飞快地扑到我身上,开始“呜呜呜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还抱怨我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把这个高瘦的大个子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像以前那样给他顺毛,抚摸他颤抖的背脊,边安慰边检查他有没有抽搐、嘴角发干、呼吸困难或者手抖……

好了,大概是没事的,我想:就这心理素质,还想当大明星,得了吧——不如玩票的过过瘾,然后毕业了让他去考朝五晚九的公务员,免得哪天一不小心没盯着、就无辜地晕倒在哪场演唱会,口吐白沫眼角歪斜一被拍到,到时候哭得岂不是更凶……

“好啦好啦,乖乖,不哭了。”我给他擦了三四遍的眼泪,人家主唱都已经hold住全场了,其余也摸黑地各就各位,只有他一个,居然还在抖,“快去执行你的任务,做到有始有终;人家没连电的贝斯都拿着吉他试过音了。”

“我不要。”观筱缩在我怀里撒娇,“我还害怕着呢。”

“………”

我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逼着他走人,“好了就给我起来,赶紧滚蛋,去干活!”

……我靠,他怎么又哭了。

想起医生说过:幽闭症是种精神上的疾病,患者在经历完自己所恐惧的场景、立刻陷入焦虑的症状后;后续也需要给予持续关怀,不能吼骂、也不能进行家长式棍棒教育强行纠正,必须要耐心安抚,一点一点地帮助患者改变消极的心里状态什么的……个鬼啊,这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这么好命,生病了有人来哄哄我?!……不知道单方面付出早晚会爆发的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被观筱黏着,像背着头笨重的猪一样起身,“那你说要怎么办?”

“姐姐帮我好了。”他赖在我身上,“最基础的那种模板就行。你的这个给我,”他拿走淡紫色的荧光棒,小幅度地挥着,“我好久没看你敲架子鼓了呢。”

你还好久没有看到我揍人了呢。

我敲了敲他的头,想要指导一下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说了算,谁才是老大;可见他又开始情绪脆弱,要崩不崩的,只好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模板是吧?”

“要加花的!”他得寸进尺地强调,“我要看!”

你要看,这么黑,你是蝙蝠吗你怎么看?

我被他拉到那家鼓旁边,他搬了个小凳子,托着腮看我玩着鼓槌,喃喃地说:“小时候,就是佑佑姐教我打架子鼓的;说这样比较有男子气概……”

我不理他,用心地听了会儿乐场的节奏;因为看不见乐器,所以大家都在敷衍了事,随便弹弹,不至于让现场冷却就行了。

只有leon他比较可怜,因为清唱对歌手能力的要求很高,又没有调音师,所以一走音,所有人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这个主唱很厉害啊。”我敲了几段,得到了键盘“啊你来了太好了,我撑不住了”的感激配合,扑哧一笑,又听了会歌,就有点惊讶地对观筱道:“高音完美、中音非常醇厚,低音也相当有力度——给人什么都能驾驭的感觉……”难道这人的动物原身是鸟类?我默默地想。

“学长他是院派出身嘛。”观筱靠着我,他开始出现后遗症——受了惊吓,这会不住地打哈欠,“我告诉你啊姐,其实……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被………”

他睡着了。

我无言以对,有些嫌弃地把他从身上推到一旁,配合着乐队搞定了最后的谢幕——在这种情况下,勉强也算是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