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在我看来,这栋洋楼、外加周围的地界,简直就像是身处孤岛一样;难怪病人这些年不仅没好过,反而越养越孤单。

南家的大小姐,比起被冠以所谓‘夜莺’之名、却整天活蹦乱跳的我,倒更像是一个被装在精致水晶瓶子里的陶瓷娃娃——

不能随便生气动怒、不能跑跳,也无法出门;夏希好歹还有他那双自称“举世无双超级漂亮”的大尾巴陪自己玩,成天都乐呵呵的(吸水烟的时候尤其像个快乐的疯子)……她却每天都要喝大量的苦药,来维持不太健康的体质。

每当我闻到那股药味一入室,就想出去散散步,可她却能够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喝完呢!

某种程度上,南大小姐其实也挺坚强的。

……

不过,就算照顾人的同时,还用了一周多的时间来了解这里的基本情况,让我称得上有事可做——少女本人也很好相处——除了晚上会抱着我睡觉外,她白天从不粘人,都是自己安静地读书……

我还是要说:这里简直……

太无聊了。

太!无!聊!了!

每天都是读不完的《今天我要看看、到底是哪本书可以最快让我眯着》,从早到晚地读读读——但要不读书的话,她就坐着发呆、或者听我给她念书,自己则抱着膝盖走神。

偶尔阳光正好,才会愿意让人推着出去晒晒太阳,赏庭院里的芍药、月季,紫藤,喂一喂池塘里的金色尾鲤,偶尔泡泡温泉——你以为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老年生活,她连体感游戏机竟然都没有……!!

我不仅,怎么说呢,没有被她爱学习爱读书的生活态度所感化,甚至对工具书的恐惧又加了一层——什么尼采叔本华克里希那穆提的……完全是从精神上折磨人类的利器;不相信的话,你就去读一页,马上,就会举双脚赞成我的。

好在,她很喜欢音乐,所以我不时会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给她听——这比念那些要命的本我超我困死我的书、或者某某中世纪小国的历史哄她睡觉要来得轻松多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和那些帮忙拿琴谱、调音、上松香的女仆们也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除了偶尔去找口嫌体直的管家玩一遛、有事没事,我也会去听一听八卦。

——毕竟在这种闷死人的地方,炮.友和八卦,就是最佳的解闷方式了。

……

“啊,尤尤来了!”

晴日方好的下午,我帮刚听着《月光鸣奏曲》睡着的大小姐捻了捻被子,推门而出;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类诡异的曲子,还能在它的演奏下安稳入睡——要不是当初为了考级,柯南看多了的我打死也是不想学这首的。

但既然解放了,我就懒得想那么多,而是欢快地跑到日常八卦流言收听地——种着红芍药的庭院第三个走廊拐角,女仆小姐姐们最喜欢聚在那里打发时间、说说笑笑放松心情,最近被接纳的我当然也要经常刷刷存在感,顺便收集点信息。

“来看呀尤尤,这是阿冉上个月生的小家伙,她产假休完,就顺便带回来了。”一个眉毛很细,扎着少女辫子的女仆冲我招招手,我记得她经常送苦药过来给南姝雪喝;于是便走了过去,任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环绕:

“嗯,这小家伙真可爱,胎毛还没剪掉呢。”

“小孩子留着吉利嘛。”

“果然还是动物的形态比较好带孩子啊,人形的婴儿特别麻烦,我以后生了也要这样带,手里牵根绳子,就能到处带着干活儿了。”

“你让阿冉听到了,她保准要打你的!”

“嘻嘻……”

一只毛还没怎么长开的德牧幼犬,被她双手捧在怀里;它睁着湿漉漉的、黑葡萄似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闻到了陌生的气味,它“哈秋”一声、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用短小的后腿挠下巴,半睁半闭地把小脑袋依偎在我凑过去的手指上,嘴里发出小奶狗特有的嘤声,冲我拼命地摇动它的小尾巴。

我接过这只小狗,然后按住它乱动的头,让它别往我衣服里钻;虽然不认识那个叫阿冉的女仆,但早在祖赞家那里,我就已经习惯了各种人变身宗家同类动物的操作,婴儿变成狗狗又算什么!

不过,原来南家这个大家族,居然人人都是狗——我没有骂人的意思,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这真有趣。

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我神色自然地听了一会阿冉是如何减掉孕后小肚子的;没过多久,便听有人问道:“昨天的事儿……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四少爷被晁先生抽了一顿,然后关了他三个月的禁闭!”一个娃娃脸的女仆给我比了个三的手势,压低了声音,示意其余人凑过来听:“刚好小香在值班,她听到晁先生把四少爷大骂了一顿,说以后再随便带学校里的女孩子往这边过来,高三就把他送到木家的警校好好管管,住宿!——荒山野岭的郊区,四少爷立刻认错了……”

“他活该,别说大小姐,连我们都被吓到了。”身量娇小的女仆拍了拍胸口,“谁让他把女朋友带到后山那……那个……的……还让大小姐不小心撞见了。”她说得含混不清,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本来喝了药才养好,昨天夜里又烧上了——是不是,尤尤?”

我正在把手指伸进小德牧的嘴里,让它用没牙的柔软牙床咬着我玩,闻言,我轻轻点头,“三十九度五,又打了点滴。”

“唉……这又病了,不知道在生日宴会之前能不能好起来……”

“四少爷真是一点不知羞!”

“要是小怜还在就好了,她的血清只要加一点点,一下子就能退烧……”

“嘘,闭嘴啦!”

红衣服的女仆戳了戳旁边的人,那人看了我一眼,反应过来后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权当没看见,依旧面容带笑地听着其余的八卦,让她松了口气。

玩了一个下午的小奶狗,教它学会了如何原地翻跟头;顺便还听到了不少新事,我和女仆小姐姐们挥手作别,小心地把睡着的小狗放到别人的怀里,打完招呼,就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谢菲先生说的供货人备选有不少——无论是已经结婚,有着排行二和四这两个孩子的南晁夫妇,还是只有一个孩子、在晚辈中排行第三的南天岳夫妇,再加上至今还未成家,据说也不在南城的老幺;每天卧病在床的大小姐……近在眼前,日日相处的他们都有资格命令管家去处理货物,甚至连那三个均是高中在读的男孩子也同样有嫌疑。

尤其是昨天那辣眼睛的一幕过后,热爱找刺激的四少爷南明河,正式进入了我的记录册里。

上帝作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还有那么多的监控摄像头;要是我,再怎么激动刺激、虽然没那个器官,但我宁愿下一秒阳.痿到死;也不会光着屁股在那种地方……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啧啧。

我坐在床头的乌木椅前,把咳嗽咳得红了脸的少女扶起来,轻轻地舒缓着她的背,从风池穴到俞穴;又抽了张洁白的纸巾,给她擦掉眼角咳出来的眼泪。她睡了一天,还是没退烧,家庭医生说是受了风寒,心思郁结,这让我想起昨天看到那个场景时,她沉着声、劝说表弟注意影响;但对方却满不在乎地说瘸子少多管闲事。

“尤尤,今天也站不起来。”

她拾起我的手,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鹅黄色的睡衣长裙绣着莲叶的印花,“你来之后……我慢慢地就有力气了;可昨天突然又没有了劲儿,我不想举办生日宴,我想取消……”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苏州的吴侬软语,“不想麻烦大家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庆祝,爸爸妈妈和哥哥要很辛苦地赶回来。而且等他们知道了我生病的这件事,又会再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