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枢密院亲送调令,捧日军连夜拔营。

捧日军即走,同知再赴天武军,又是一道调令。

他对其中数人低声道:“到了城外三十里再动手。”

大半禁军被调往他处,剩余之人,则披甲挎刀,部分往京西别苑去,部分往城内行。

……

水殿之中。

皇帝正在酣睡,忽被滚滚马蹄声惊醒,别苑尖叫四起,窗外火光晃动。

内侍领着侍卫冲进殿中将皇帝搀起来,满面慌张地道:“陛下,禁中生变,有数千禁军反了,将别苑围住。”

皇帝一生经历过许多事,惊讶却不惊慌,“是谁人调动?别苑内的军士何在?”

内侍道:“听不大清,这……约莫……有个恭字。现在侍卫亲军、皇城卒与宿卫正守着。”

皇帝非常疲惫,他白日才看过整场戏,揉了揉眉心道:“传令诸班军士坚守,不可使反贼进来,事后必有重赏。燃起信烟,待禁军大军救驾。”

内侍点头,这时外头隐隐传来齐声呼喊:“龙巢翻大木!五更铡昏君!”

他脸色发白,去看皇帝的神色。

皇帝淡淡道:“现在是五更天?”

内侍声音发抖地道:“是……”

本朝并非头次发生皇族篡位之事,当年武帝便是在五更天之时,刺杀了兄长成帝。宫中遂有了“只怕五更天”的说法。

而武宗一脉虽然得以正位,却颇有忌惮,惧怕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故此,大内打更,从不打五更,到了五更时,便乱敲一会儿,称作“虾蟆更”。

现又有人五更起事,固然有意为之,只为动摇人心,却也令皇帝极为不悦。

此时,诸臣工也衣衫不整地冲到殿内来,这几日皇帝招重臣来议事,又共赏水戏,夜里也歇在别苑中。知晓外头发生的事,他们也是脸色惨白。

皇帝在侍卫的簇拥下,站在窗边望了望,隔着水岸隐隐还能看到旌旗。

“恭王子……赵理……”皇帝呢喃道,“难道,朕待他不够优容么?”

没有人能回答皇帝这个问题。

皇帝心中也清楚,他待赵理再好,倘若赵理认为这天下原该是他父亲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委屈。

就在此时,又有内侍来报,声音比起方才还要惶恐:“陛、陛下,有宿卫反了!内外接应,大门、大门快被攻破了!”

方才听到恭王子起事也未大变颜色的皇帝,终是脸色一青,“宿、卫?”

宿卫中包含了侍卫亲军、诸班直、皇城卒等,择其优者充入,是皇帝最亲近的扈从之一,他们中若有反者,怎能令皇帝不颜色骤变。

青霂是被喧闹与尖叫声惊醒的,她匆匆起身穿戴好,系着衣裙出门,对丫鬟道:“快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才片刻又道,“等等,别去!”

她听着这声音不太正常,就像遭了强盗一般,有很多男子的声音。

丫鬟已吓得如鹌鹑一般,“姑娘,怎、怎么办……”

这京师之中,官员宅院,竟然有强盗敢进来?青霂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此时,她细思之下,竟不知找谁主持。祖父母年迈不提,父亲、二伯都去别苑了,三叔和四哥在显州治水,二房的小孩儿不提,青雪又上外头混迹去了,她大哥外出访友……

“去找二哥。”青霂立刻道,她领着人去二哥房内。

只见二哥正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看到青霂来便道:“霂姐儿,咱,咱们快些躲起来吧,我听到外头的军号了,破咱们家门的是禁军!”

青霂脸色大变,“禁军?”

二哥低头道:“难道是父亲或者叔叔们犯了什么事,要祸及家眷……”

这是他们的第一反应。

“二哥,你醒醒,躲也躲不了的!你带着母亲和院里的人,先去祖父母房中,我去寻两位婶婶和弟妹!”青霂摇了摇二哥,她总觉得不大对,父亲为官谨慎,能犯什么事,而且偏要在这五更天的时节上门。

青霂打发了二哥,自己又在仆婢家丁的簇拥下,要去找二婶和三婶。

可才走到半路,就被已闯到后院来的军士抓住了,长矛相向,将他们往前院赶。

青霂心里一凉,她家里也有护院,本以为可以抵挡一时,没想到连半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到底是夜半突袭,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尤其是对方还穿着禁军军服。

被带到前院后,青霂一看,祖父母竟然也在了,两位老人身子都不特别硬朗了,尤其是祖父常年卧床休养,上山都要乘腰舆,此时狼狈地坐在小凳上,被人用刀尖指着。而青霁姐弟几个则靠着白氏,缩在一旁。

青霂尖叫一声,扑了过去,抱着祖母的膝盖,用背心朝着刀锋。

不多时,二哥、母亲、三婶,府中一切人等,也都被押来了,徐菁因熬夜抄经,心力交瘁,还病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被仆婢搀扶着。

那些禁军一些看守着他们,另一些则在府中大肆搜拿起来,将金银珠宝,玉器字画,全都装起来——包括青霂的嫁妆。

蓝氏见了心焦,“咳……诸位都头,我家老爷到底犯了什么事?他人在何处?”

几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叶老爷子佝偻着身体,说道:“怕就怕,咱们家中并无人犯事。”

叶致铭怎么也为官数十载,从未听说官员被贬黜,抄没家中有这么个抄没法,这些人就像盗匪一般,强闯开家宅,急着翻找金银,也没有什么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