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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不知有贵客在,失礼。”徐菁一面与曲夫人寒暄,一面在心中疑惑,不知道白氏这是哪一出。她假作不经意侧头看了一下扬波,发现扬波仍是面无波澜,也慢慢缓了心绪,带上从容的笑容。

“哪里话,我闺名清河,阿徐与我姐妹相称或是直唤我闺名都可以。”曲夫人笑容中带着几分亲近,叫人看了见之生喜。

白氏心里更是暗暗发酸,曲夫人在她面前总是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骄矜,这副面孔她可少见。再想到曲夫人同她说想求娶叶家女儿,因叫她引见、说说好话,还送了只水头极好的镯子,更是恨不能说说她女儿也十四岁了……这不比扬波青春年少?

徐菁不知曲夫人平素模样,尚无知觉。

入座后,一面听弹词,曲夫人一面引着说笑,径问些徐菁的事,章丘的风土人情,她极善言辞,三言两语,徐菁已忘了先前的疑惑,与她谈笑风生。

“今日与阿徐真是相谈甚欢,”曲夫人笑盈盈地道,“对了,我娘家陪嫁了绸缎铺,近日要关张了去做别的生意,货库里还有些余的绸缎急着脱手。我知道你也有绸缎铺子,不若我让几分利转与你罢。”

徐菁一时有几分犹豫,曲夫人堂堂枢密院承旨夫人,应当不会骗她,但是一则今日白氏相邀之事太诡异,二则她们不知道这生意都是扬波的。

曲夫人看着她神色,又道:“我名下嫁资众多,但友人并无几个,阿徐若是愿意,今日便可请你掌柜去验货,一匹绫罗八百钱。”

徐菁虽然打理铺子没多久,但总知道布价的,一时瞠目结舌,不知曲夫人竟如此豪爽,只为结交就让如此多利。

八百钱,别说买绫罗了,顶多裁两件布衣,还是夏日穿的,这哪里是让利,分明赔本了。她铺子里少说几百匹各色绫罗绸缎,都照这样算,徐菁转手一匹最最少也能赚两贯。

白氏心中嫉妒得很,又不得不为曲夫人说话:“弟妹,曲夫人与你一见如故,方才有这样的好事,若是我,眼下就答应了,有什么好犹豫。”

温澜忽而道:“二伯母如此说,是不知道曲夫人有事相求,还是真的不通世情?”

白氏愕然。

扬波在她面前总是温柔端庄,她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曲夫人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侄女儿这说的是什么话。”

温澜知道此时需挑明了,非得自己开口,免得再生事,“兴许世上果真有人愿以一面之缘让利千贯,但绝对不是夫人您。”

白氏抽了口气,“放肆,扬波,曲夫人是朝廷命妇,岂有你如此无礼的份。”她又看向徐菁,恼怒地道,“弟妹,你是怎么管教女儿的,我原以为扬波进退有度,是个知礼的好孩子,没想到啊……”

她惊愕之后,心里竟然有些窃喜,扬波这么愚蠢失礼,曲夫人还看得上她?再一想,又有些怨,可别叫曲夫人捎带着看她也不痛快了,还有曲夫人送的那只镯子,她是留着好还是退回去?真是不忍啊!

徐菁心中也想明白了,扬波说的没错,她方才还在想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稍稍多想一点,也该知道无缘无故哪有的好事。

“无碍。”沉默了一会儿的曲夫人看徐菁的神色,也知道她什么心思了,说道,“既然如此,我日后再拜访阿徐。”

曲夫人匆匆告辞,白氏送了一段,不住道歉,也抱怨不知道徐菁母子如此不知礼,自己与她们可不一样。

待白氏回转过来,正要对温澜大发脾气,徐菁和温澜却早走了。

方才她没说曲夫人想和叶家结亲是当面照顾曲夫人的脸面,这会儿自然得好好说道,好叫她们母子后悔不迭。

白氏正喝茶解渴,想着立马就去找徐菁一说解气,忽而有婢女来报,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她过去。

这公公成日就知道修仙,婆婆也不理家事,怎会突然唤她去,白氏转念就想到了,“好啊,她们还好意思告我的状!”

作者有话要说:社会你澜澜是这样的:你和我宅斗,你就家庭破碎

第14章 苞苴

白氏赶到公婆院中,果然看到徐菁和温澜也在,她上前给叶老爷子和老夫人行罢礼后,故作不知:“爹、娘,唤儿媳前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叶老爷子对后宅之事本就不感兴趣,何况修仙吐纳到一半被打断,不耐烦地道:“好了,你知道是找你说曲承旨夫人的事。”

“呵呵,这事儿原本不想说给爹娘,叫你们担心。”白氏也面不改色,“可是看样子弟妹和侄女儿都来诉苦了,爹娘怕是已然知道方才的事情,那儿媳恐怕也不得不分辩一下。”

叶老爷子“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道:“分辩?”

白氏侃侃而谈:“曲夫人早先约我吃茶,便提起仰慕我叶家家风,又知道弟妹资妆丰厚,故此有心攀门亲。我从中穿针引线,曲夫人见到弟妹后,也甚是喜欢,才愿意让利给她,只是第一次见面,自然不会明言,谁知道侄女儿气性那样大,直接出言不逊,气走了曲夫人。我这头还不知道,日后怎么与曲夫人相见呢。”

她心中隐隐有幸灾乐祸,想看徐菁与温澜知道真相后的表情,谁知她们半点慌乱也没有。

温澜甚至平静地道:“曲夫人的夫君是枢密院承旨,她自己也有许多嫁妆铺子,要说她因为她人嫁妆丰厚而心生为子求娶之意,也不是不可能。但既然是有意求娶,方才谈天时曲夫人为何不多看我一眼,连只言片语的关心也没有?”

白氏愣了愣,说道:“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温澜摇了摇头,“这不是求娶的态度,这是赠以苞苴的态度。”

白氏都没听懂,皱眉不解道:“苞什么苴。”

叶老爷子暗暗摇头,儿子无有贤妻啊,身在宦场,妻子却连这也不知道,他耷拉着眼皮道:“曲家以绸缎为借口,暗行贿赂。”

他心中暗想虽说老二无贤妻,老三的新妇又初为官夫人,但老三这个继女倒是有些机灵,与平日透出来的温柔端庄不同。既通世情,又能决断,一言一语都有深意。苞苴便是蒲包,古人用来包裹鱼肉赠人,后来官场上暗中行贿,多喜巧立名目,借正经由头送礼,正形同此,于是为官者便以此暗指。

白氏闻言则脸色陡然变了,厉声道:“胡说八道!徐菁你怎敢污我!”

白氏口口声声指责徐菁,眼睛还觑着温澜,只觉得遍体生寒。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温吞,也不犯事,今日却极能说道,言辞犀利,看来平素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可是,她怎么能担这样的罪名。

徐菁虽然事后被提醒才明白,但已知道其中利害,不甘示弱地道:“二嫂,既然曲夫人对扬波无意,你真信她是与我一见如故才要让利与我?曲夫人求不到我身上,只可能是有什么案子犯在我夫君手里了吧!”

白氏方才也是知道她暗示的什么,这才急了,收受贿赂可不是说笑的,“简直一派胡言,你这是信口开河,爹,娘,你们可不能由着她污蔑我啊!我就知道三弟还是心怀不平,这才叫儿媳妇针对我,我都是好意才引她认识曲夫人的!”

徐菁也急了,“二嫂,你这话也太偏颇了,明明是我们险些被害了,若不是扬波当时便拒绝了曲夫人,真叫她日后再来,被人看见也说不清啊。前些时候,府衙里才有个判官因收了人家的贿赂被贬到县里!”

“二伯母,娘,你们都别太大声了,免得叫旁人听到。”温澜冷静地道,“到底是与不是,等到继父放衙不就知道了,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案子,与曲家有关。”

白氏眼神闪烁,显然不大有信心,但还是嘴硬道:“那就问问啊。”

叶老爷子几乎睡着了,此时说道:“那就谁也别走,在这里等老二、老三放衙。”

白氏暗恨低头,心中不住地盘算,可是心一乱,什么也算不出来了。难道曲夫人真的是骗她,好叫她引见徐菁,借机行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