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沈家一行人走出清莲寺,林楚浅欠身行礼与其道别,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临行前只平静的扫过沈帏一眼便坐上来时的马车悄然而去。
哪怕只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眼,也足够让沈帏心神荡漾,反复回想。
沈夫人瞥见已然深陷其中的儿子,不知该喜该忧。
男女之间,往往谁陷得越深便谁更容易受伤,若是对方来去自如,若即若离,那最后的结局便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林府的马车缓缓的驶离清莲寺,掀开车帘看着沿路茂盛的树木,她不由心生感叹。
想她上次前来还是和叶昭君同行到寺庙外给灾民施粥,如今瘟疫已过,灾民被妥善安置。
之前的饿殍遍野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午后的阳光已开始有些炎热,沿路树叶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林楚浅连忙放下车帘,感受到手中的有些硌手的雕像,她低头望着与她神似的雕像若有所思,
“小姐,你果真要嫁入沈府?”香果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公子实属良人。”林楚浅淡淡的开口,有些心不在焉。“想来与他成亲定能相敬如宾,和和美美。”
“可是小姐,你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又如何?”林楚浅将雕像随手放在一旁,语气依旧平淡。“人与人相处最主要看的还是彼此的秉性,沈公子为人正直坦诚,与他这样的人生活想来不会互相猜疑,他颇为宽厚也定能容忍我诸多的毛病,从各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个合适的人选。”
香果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疑惑:“何丞相难道不行吗?”
“是啊,为何沈帏可以,他却不行?”林楚浅喃喃低语,自问自答:“也许是因为日后与沈帏无论是幸与不幸,我都能坦然接受。”
——
边关战事吃紧,久攻不下的邑洲城消磨着辰国士兵的耐心,焦急万分的甄尤溟见到战报当即下令增派士兵前往边关,同时输送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表明了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夺回邑洲城的决心。
由此看来,邑洲城重归辰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前方战况良好,也不知是不是林斐泽忙于军中事务,出征数十日都从未送回家书。
林府对林斐泽的现状全部都是四处打听得来,其中也不知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就连临行前林楚浅叮嘱他若是碰上叶昭君定要替她好生照顾,此事他也不知是否记得。
林楚浅心中对他多有埋冤,心想他若是放不下脸来写封家长里短的书信,那写封有关叶昭君下落的字条也是可以的啊!
烽火硝烟的边关路途遥远,消息一来一回的传递也要耗费数日。
但辰国士兵一路势如破竹的消息早已坊间四处流传,林斐泽英勇善战被人津津乐道,纷纷感叹虎父无犬子。
都城之中,林楚浅的日子平静如水,时常待在府中,偶尔外出与沈帏见面。
林品契和卫宁兰都以为与沈家的婚约是板上钉钉,只是林楚浅尚未正面答复,便也欣然的任由两人继续发展。
天高气爽,一向喜好开府设宴的高夫人再次递帖子邀她前往府上赏花。
高府的后花园养着各种名贵花卉,在都城之中是独一份。
听说有一些品种连宫内都没有。
高夫人悉心呵护浇灌,每到百花齐放时总会开府设宴邀请众人共赏。
林楚浅看到帖子,想着近日也在府里待了许久,出门赴宴也不错。
而且这次想来也不会再杀出一个张花絮来寻她麻烦。
精心挑了身翠绿色的衣衫,自认为该是很应景,颇有种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心思。
驱车前往,刚踏进宴会只觉得姹紫嫣红的各种花卉令人眼花缭乱。
林楚浅终究不是如林黛玉那般能做出葬花这等雅事的人,见众人围着几株名贵的兰花交头接耳的发出赞叹,她只默默的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茶水很快便端了上来,她轻抿了一口,温度适宜,口感甘醇。
想来高府的茶水定不会差的。
只是她讪讪放下茶水,总惦记着那杯温热的清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看着宴会上行行色色的众人。
高夫人忙于应酬,赴宴的宾客各有各自的人际圈,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或饮茶闲聊,或漫走赏花。
坐在众人之中,她只感到孤单突兀。
又再次想念叶昭君。
心不在焉的林楚浅独处一角,正觉得无聊便看到王夫人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踏进宴会。
说来那女子在当世人看来也不算年轻了,该是有二十六岁,面容冷若冰霜,气质清雅,穿着宽松的衣袍却依旧难掩她微隆的小腹。
何明雪?
事隔多年重新见到她,林楚浅深感复杂,只觉得之前那个骄傲的何家大小姐仿佛是前世才有的故人。
王夫人带她来赴宴并不奇怪,痴情等候的王荣彦等到了结束三年守孝的何明雪,虽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
何明雪是王夫人的侄媳妇,带她来赴宴理所应当,只是之前王荣彦下放到地方去了,怎么会突然回都城?
王夫人有心带着何明雪结识都城的大臣女眷,将她引荐给几个与她相识的夫人以后,两人想来是有些乏累,抬眼张望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林楚浅身上。
这满园四处皆坐满了人,也就她坐的位置看起来清净。
王夫人带着何明雪穿过人群,径直朝她而来。
“阿浅,没想到今日你也来高府凑热闹,近日见你闭门不出,以为今日不会来呢。”
“婶婶。”林楚浅连忙起身行礼,乖顺的笑道:“今日正好清闲,便想着来凑凑热闹。”
王夫人与卫宁兰的关系很是亲近,时常登府拜访,她有素来喜欢林楚浅,两人一见面自然热络。
“是该多出来走动。”王夫人笑道:“有空也可常到府上去寻明珠,那个孩子近日也不知为何情绪低落,没日没夜的折腾那些草药。”
何明珠心情低落?
林楚浅甚是怀疑,因为小猪的情绪历来不表露出来,也不知道王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差点忘了介绍。”王夫人微微抬手,轻拉了何明雪一把。“这是王大娘子,近日与我侄子回都城赴任,今日带她来不过混个眼熟,喔对了,她与明珠还是异母同胞的姊妹。”
何明雪与她欠身行礼,林楚浅微微抬头,淡笑着说:“昔日的何家大小姐,我自然知道。”
何明雪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女子,看着不过十几岁,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而且莫名还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小姐,我们可曾见过?”
林楚浅笑着摇头。“想来是不曾见过。”
三人落座,王夫人拉着她嘘寒问暖,关心着卫宁兰的身体状况,林楚浅耐心应答,眼神常扫过一旁淡然处之的何明雪,只发现后者常低头轻抚肚子,冷淡的面容上也多出了几分为人父母的柔情。
片刻过后,王夫人起身去寻宴会上的熟人,何明雪不爱交际便委婉推脱了,王夫人没有强求,只笑着让她们两人好生交谈。
王夫人一走,林楚浅便忍不住侧过头去打量她。
想来她这几年她过的甚是滋润,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几乎与十年前无异,王荣彦待她定是视若珍宝,也不枉费了当年她与王夫人的穿针引线。
“王大娘子这是第几胎了?”林楚浅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问道。
何明雪摸着肚子,侧过头微微一笑。“已有一儿一女,此次是第三胎。”
原来已经凑成一个好字。
想来她与王荣彦的感情定是十分恩爱,否则一向冷淡的她也不会在回答的时候面色柔和,眼含笑意。
曾听人说过,一个幸福的女人哪怕无所事事的坐着,她散发出来的光芒与她眼底的笑意都能渲染到你。
林楚浅不由露出笑意。“看来如今你过的不错。”
何明雪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好似之前真的认识她。
“林小姐,我们真的不曾见过?”
“真的不曾见过。”
林楚浅笑意盈盈,突然想起当时何明雪急于摆脱何府与柳姨娘的控制,好似不得不接受了王荣彦的求亲。
当时自己是如何劝她的?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正在林楚浅出神时,高子漓突然闯入宴会,雷厉风行的她四处乱走,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仔细去听了,竟发现嘴里正嚷嚷着自己的名字。
好不容易高子漓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她,坐过来异常兴奋。“阿浅,你果真来了,我以为你要在林府里憋一辈子呢。”
林楚浅好笑的看着她满头大汗,递上手帕给她。
高子漓用手帕胡乱的擦了擦汗,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人,她微愣,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称呼。
“高小姐。”何明雪起身行礼,颇为疏远客气。
高子漓自然认得她是何长笙异母同胞的姐姐,喊她王大娘子太过陌生,可喊明雪姐姐又太过亲热。只能讪笑的对她点头,匆忙还礼。
何明雪倒是没有将她的鲁莽无礼放在心上,礼貌地打过招呼便起身离开,将地方留给了她们。
“阿漓,我又不会跑,你何必如此着急?”林楚浅忍不住调侃:“莫不是几日不见,想念得紧?”
“是啊是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高子漓难得没有回嘴,抬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她咽了咽口水,好似有些心虚。
她说:“这里好吵,我们到我屋里坐会。”
林楚浅正有此意,便欣然的跟着她起身离场。
今日的高子漓似乎有些焦躁,拉着林楚浅脚步急促的直往她院中走去,生怕她突然反悔要扭身而去一般。
“阿漓,我们可以慢些走,后面又没有人追赶我们何必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