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的三日后吗?”
“奴婢不知。”红拂摇头,面色有些苍白。
苏芩见状,将怀里的手炉递给她,道:“无碍,我出去瞧瞧。”话落,苏芩从木施上取下大氅披在身上,转身掀开厚毡出去。
耳房外,正候着陆霁斐的贴身小厮,青山。
“请小主子安。”青山垂眸立在户牖处,见人出来,慌里慌张的拱手行礼,不敢抬头。可怜一个八尺高的汉子,硬生生憋屈成一团。
苏芩斜睨人一眼,漂亮的双眸往上一翻。这是什么鬼称呼,她还大主子呢。
拢了拢宽袖,苏芩软着声音道:“我与你家爷说好的明明是三日。”
青山依旧不敢抬头,只毕恭毕敬道:“今日是请姑娘去试嫁衣的。”
听到这话,苏芩脸上的埋怨一扫而空,她喜滋滋的提裙步下石阶,然后转头看一眼还愣在原处的青山,娇声道:“愣着做什么?快走。”
今日天霁,苏芩穿一件白绞竖领的沉香色对襟袄儿,外罩狐白大氅,梳一个缠髻儿,盈盈站在日头下,显出一截纤细粉颈,更衬得整个人端庄高贵,明眸善睐。
青山恍惚回神,面红耳热的引路。心中道:怪不得连自家爷都陷下去了,这样的美人,谁能不心动。
苏芩踩着马凳,坐上青帷马车。
马车辘辘而行,转过街口,往城中去。
苏芩揭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奇怪道:“不是去试嫁衣吗?”
“是。”青山正在外头赶车,听到苏芩的声音,急忙解释道:“爷为小主子在宫内的尚衣监连夜赶制了一套喜服,咱们现下就是进宫去试喜服的。”
苏芩了然,放下了马车帘子。
苏府未败前,苏芩常常进宫,但自苏龚去世,苏芩已许久未入宫。
从青帷马车上走下,苏芩仰头看向面前巍峨耸立的朱红色宫墙,只觉恍如隔世。
“小主子,这边请。”
苏芩步上软轿,由两个太监抬着,去了尚衣监。
尚衣监内,宫娥、太监立站两排,苏芩迈入进去,刚刚转过房廊,就听到里头传来沈宓尖锐的声音。
“一套喜服罢了,我瞧中了,你们这些腌臜奴才还敢拦着。”
有小宫娥细弱弱的声音回道:“沈姑娘您的喜服不是这套。”
“就算不是这套,只要我瞧中了,便要给我,还不快将这腰身改了,若是耽误了我的婚事,当心你们的脑袋。”
沈宓自持马上便要跟郴王成亲,变成高高在上的郴王妃。因此,说话越发趾高气扬起来,就似这皇宫是她家。
毕竟在她眼中,纵观整个皇城,贵女之中,还有谁的身份比她更高,谁能比她更配得上这套喜服。
苏芩转身进来,一眼看到挂在木施上的那套喜服,正红色缎面的绣花红袍,里头一件红娟衫,下头是一整套的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喜服虽精致,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罩在外头的帔子。
色艳若霞的帔子质地轻薄柔曼,萦绕披拂,累累若若如蔽膝,下头有一鎏金银帔坠,以透雕绣球带纹,里头是一簇苍苍芦苇,艳而不妖,清丽妩媚。
苏芩只看一眼,便觉欢喜,她迈步进去,正好站在沈宓身后三步远处,声音轻慢的开口道:“这套喜服,便是我的吗?”
小宫娥抬眸看一眼苏芩,双眸一怔,在青山的刻意提醒下,这才面色涨红的蹲身行礼道:“这套喜服,是陆首辅替苏府的苏三姑娘所制。”
“什么?苏三!”沈宓瞪大一双眼,声音尖利的几乎刺透人的耳膜。
苏芩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抬手抚上霞帔,笑道:“这套喜服做的真好。”
沈宓眼睁睁的瞪向苏芩,呲目欲裂。
苏芩转头,看向沈宓,娇笑着捂嘴道:“原来是沈姑娘在这呢。”
沈宓一张脸又红又白,整个人跟吃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般站在那里,一脸菜色。
“还是我家爷疼我,听说我要凤冠霞帔,大红喜服,便安排尚衣监的人连夜赶制,反倒拖累了沈姑娘的喜服,实在是罪过。”
听到苏芩一番暗贬的话,沈宓面色更难看。
一个妾,竟穿大红色的喜服,整个皇城里头,哪里出过这等荒唐事!
一旁的小宫娥慌慌张张的将沈宓的喜服取过来,一副惶恐模样。“沈姑娘,您的喜服只差一件帔子,咱们明日定能制好,绝不会耽搁您与郴王的婚事。”
沈宓咬着牙,红着眼道:“你们的掌印太监呢?将他唤来,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哪个大面子的人物,连我的喜服都敢拖延。”
小宫娥身子一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沈宓陡然爆呵一声,声音大到连嗓子都哑了,可见气的不轻。
小宫娥着急忙慌的往外头跑,片刻后,尚衣监门口便显出一个人影来。穿大襟斜袖太监服,双耳宽圆,腰间勒着本色制宽边,前襟两截,下有马面褶,大腹便便之相,却双眸犀利。
尚衣监内,宫娥、太监跪满一地,皆是诚惶诚恐之状。
苏芩蹙眉,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冯公公。”沈宓一敛面上怒色,对着这么一个老太监竟显出一副笑模样来,苏芩便深觉这太监不一般。
“沈姑娘。”冯宝笑眯眯的与沈宓拱手行礼,然后将目光转向苏芩。
苏芩站在那里,盈盈一蹲身,姿态曼妙。
冯宝双眸一眯,笑道:“可是苏三姑娘。”
“是。”苏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