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吃下了精怪的内丹。”他忽然变得忧心忡忡,“这不是蛇,这是一个人。现在只是因为这人控制不住内丹的力量,所以才会显出蛇形。”
程鸣羽下意识问:“怎么办?”
“我去找长桑或者伯奇。”穆笑跃上岸边,“我行动比较快,你不要离开,就在这里守着这条蛇。如果它乱动,就用我教你的方法困住它。”
程鸣羽紧张了:“等等!就我一个人么?”
穆笑手里抓着一只小雀正在说话。说完后把小雀放开,他转头看向杨砚池:“你也是。”
杨砚池:“这和我没有关系。”
“你也住在凤凰岭,和你当然有关。”穆笑震动衣袖,下一句出口时人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山神有半分不妥,我屠你满门。”
杨砚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想穆笑所说的“满门”应该指自己和小米。那金枝玉叶呢?还有成日趴在井边偷看自己的观呢?
他看上去并不十分紧张,主要还是因为,这事情和他确实也没多大关系。他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蛇怪也好山神也好,全不是他能应对的。
只是扭头时看到程鸣羽一脸茫然与惶恐,紧紧盯着自己,杨砚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踏入了水中。
长蛇身躯庞大,一双眼睛是浅绿色的,此时圆睁着,不知看着何处。它大口微张,本应露出蛇信的地方涌出一大团参杂着白发的黑色头发。
“……你确定是人吃了蛇怪的内丹,不是这蛇怪吃人?”杨砚池蹲在程鸣羽对面,小声问。
程鸣羽点点头:“人的魂魄中裹着蛇怪的内丹。”
离得近了,杨砚池忽然发现程鸣羽两只袖子都湿透了,从衣袖中露出来的一截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
他踏入水中,自然也知道这水确实很冷。此时才刚过了年,凤凰岭上虽然气候古怪,可水仍旧是冰凉的。
“你冷不冷?”他问。
程鸣羽咬紧牙关:“冷。”
但她不能放开手。穆笑离开之后这些树枝明显松动,长蛇一半淹没水下,一半露在水上,似乎因为寻到了空隙而不断挣动。
为了帮她压紧长蛇,杨砚池也将手覆盖了上去。他碰到了程鸣羽的手背,是温暖的体温,但同时也碰到了长蛇的鳞片,凉得他微微皱眉。
倒是程鸣羽先发现不对:“你的手被划伤了。”
杨砚池低头一看,果然见到手掌中被突起的长蛇鳞片划破了一个口子,一滴血顺着长蛇的鳞片滑落,散在水里。
杨砚池眨了眨眼。
他的血……他心想,因为小时候被长桑喂了不少药,自己的血似乎不那么正常。
血液顺着长蛇鳞片的缝隙渗了进去。
程鸣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长蛇体内原本已经足够滚烫的那一处忽然像是被什么刺激,猛地爆发出来。
蛇身上突起无数尖刺,直冲着杨砚池和程鸣羽而来!
程鸣羽反应速度不够快,把手缩回来的瞬间,尖刺朝着她还未转移开的身体刺去。
杨砚池朝她扑了过去,抱着程鸣羽的腰,齐齐滚在水里。程鸣羽被他压着,很快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有血。为护住自己,杨砚池的腹部被长蛇的尖刺划破了。
她第一反应是这位“大米”运气太糟,又伤了一次。
但杨砚池心里想的,却是更可怕的事情:他的血会刺激蛇怪。
“你在流血!”程鸣羽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冲他大喊。
实际上杨砚池什么都听不清楚,他把程鸣羽护在自己身下,缩着肩膀,但仍然被从空中落下的泥石和树枝砸得脑袋疼。
长蛇从水渊中跃了出来,挣扎着、翻滚着,往白茫茫的天上飞去。
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是一个女人几乎撕裂喉咙的吼叫。
“它在叫什么!”杨砚池忍着疼问,“你是山神,你能听懂吗?”
“……阿泰?”程鸣羽小声地重复着。
长蛇在岭头上翻滚,像是忍受着极端的疼痛。它所经之处树木草丛混乱不堪,走兽纷纷奔逃。程鸣羽想去追赶,但杨砚池肚子上的伤也让她担心。
女人呼唤着“阿泰”,渐渐远了。
巨鸟的阴影从天而降,伯奇收起翅膀,稳稳降落在程鸣羽身边。
“穆笑叫我来的,怎么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圆球扔给杨砚池,言简意赅,“吃了,不会死。”
“带我去追它!”程鸣羽指着长蛇离去的痕迹,“穆笑去找长桑了,他说只有你和长桑才能制服她。”
伯奇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程鸣羽肩膀就要腾空而起。但他的脚却被杨砚池一把抓住:“等等!”
伯奇见他吃了自己的药之后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忍不住有些心疼:“这颗药是我偷了三坛见太平才跟长桑换来的。”
他另一只手也把杨砚池拎了起来,扑腾着巨大的翅膀,带着两个人往长蛇消失的方向去。
但腾空之后,伯奇一看那长蛇一路留下的痕迹,脸色顿时就变了。
“它往芒泽去了!”
长蛇的声音虽然凄厉,但还未能传到长桑耳中。
他已经将阿泰的魂魄放回了尸身之中,只是由于小孩断气已久,即便魂魄归位,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