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向一旁面色黑沉的出窍修士,这正是朝雨城堂下的万珍楼之人,他们万珍楼的客卿长老在自家万珍楼的地盘上出了事,说来叫他们如何不恼怒?遇到此事不追究到底,他们面子里子都没了。
这不,连忙找上琢玉门的人,向他们求证死因。
苏画诧然道:“这些都是出窍以上的大能,竟这么容易就陨落了?”
“杀人者修为高深,乃是其一,另外……”宿云惊解释道:“杀人的法器有这样的威力,除了莲华圣器,我不做它想。”
“莲华圣器”在他口中出现了两回,那脸色难看的万珍楼修士冷冷道:“莲华圣器?那么杀人者,莫不是长孙仪?”
如今天下皆知,握有莲华圣器之人,只有昆山的长孙仪——虽说她如今已算不得昆山的人。
“钱飞道友!”宿云惊皱眉:“且不论长孙仪和万珍楼并无深仇大恨,她没有行凶的动机,再者,她手中的莲华圣器只是无相扇和净我琴,无论哪一件,都不会造成箭伤。”
莲华七圣器,长孙仪手中过了明路的只要无相扇与净我琴,堑渊海外山的动静并没有传来,除了苏画,此处也无人知晓,莲华圣主旗也到了长孙仪手中。
前事已定,长孙仪与莲华圣器如此有缘,他们自然会生疑,是不是还有别的圣器已被她所得。
“她既然能拿到这两样圣器,谁知有没有可能得到第三样?”这么想着,钱飞的脸色越发阴冷:“哼,何况谁不知,她杀昆山的段无尘,从夜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两人既然有此交情,她自然要出面替他张目!”
昆山一事过去许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万珍楼消息素来灵通,当时秦寻元君就要出面逮回这不听话的孽畜,然不知是何原因,却未成行,后来从夜离开昆山又不知所踪,万珍楼只好作罢。
可惜这孽畜,万珍楼放他一条命,他反而不知好歹,主动找上门求死。
“昆山之事,钱道友想必也有耳闻,”宿云惊目色微冷:“长孙仪现下正在闭关。”
怎么可能出现在朝雨城替从夜张目?
“闭关是真是假,谁知道?”
见讲不通道理,宿云惊脸也沉了下来,此人无非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他管辖之处,不敢担责,所以才极力将视线转移到长孙仪身上,好逃避万珍楼上层的责罚。
只凭一句莲华圣器的揣测,何其可笑!
然而有时候,不经意的话反而很可能是真相。
苏画旁观许久,冷笑一声,丝毫没给钱飞面子:“第三样?”他顿了顿,摇头嘲笑道:“世人皆知,莲华圣尊爱好风雅,是个文质彬彬的法修,如今出现的圣器,还不能证明吗?她最为锋利伤人的半个法器,也不过是把木剑,还是把琴中剑。”
他们七道所知更多,除了无相扇与净我琴外,还有召灵幡与天玺棋、万法策,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箭伤。
要真是莲华圣尊倒好——他这都错过多少次了!
钱飞一噎,却不知如何解释此点,想到秦寻元君的怒火,他的脸色一阵衰败。
这些尸体不仅是嘲笑,还是明晃晃的警告——连秦寻之下的第一人都如此轻易陨落,他们万珍楼派出再多的人,也无能挽回。
到底是谁替从夜张目?
杀人者一时无法查明,人暂时散去,苏小楼兄妹忙着回去告诉傅书未这个消息,苏画原本打算带这两个孩子一起,然而想到下属给他传来的消息,说有不知名魔修登门,只好放他们自己离开。
回到小院时,看傅书未脸色比昨日轻松许多,苏小语忍不住问:“傅姐姐,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傅书未一愣,只听苏小楼道:“追杀从夜大哥的人啊——他们都陨落了。”
陨落?傅书未眼皮一跳,心道这莲华陛下的动作可真快,然念头还没转完,苏小语已经开口,语气惊叹:“从夜大哥的朋友真是厉害……”
她细细说了今日所见。
“箭伤?”
一句疑问在身后响起,傅书未抬头,看着踏进院子的黑衣少年:“君上,你怎么出来了?”
从夜手拄长\枪,下巴微扬,神态傲然:“小伤,哪用得着躺那么久?”
你那也叫小伤……傅书未嘴角一抽,不过到底给他的面子,没有说破,苏小语目露惊喜,苏小楼稳重一些,笑道:“从夜大哥醒了就好,那位用箭的前辈是你的朋友吗?”
用箭的朋友……
从夜眼皮跳了跳,咧嘴,露出一个自己也未察觉的僵硬的笑。
苏画对自己开的符篆馆向来不怎么上心,只是好歹是自己的地盘,被别人说端就端了,说出去也没面子,顶着下属“大人总算回来了”的哀怨眼神,他一路踏上高楼,步步带着杀气。
下属欲哭无泪跟着他的步子:“画画画、画大人,你千万别冲动,那位大人看着就不好惹,你们有事好好说、好好说,啊——”
一个“啊”字千回百转,卡在了眼前的景象上。
门无风自动,向两侧而开。
然而,门后已是空无一人。
第82章 韶白
荒山,野岭。
四处不见人影, 明晃晃的太阳高挂天际, 照的人眼晕, 书生背着书箧行走在灰尘漫天的大道上, 满头满脸的汗珠,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 又拭了把汗,长吁一口气。
朝雨城外万里之下, 乃是一处凡人国度, 灵气稀薄, 修士少有经过。未开拓的黄沙道上,除了书生, 来往不见人影,书生在几乎于无的树荫底下暂歇片刻, 重新打起精神,打算上路。
这时, 却突兀地传来一阵歌谣, 似有人正在远处哼着小调, 这声音低妩靡离, 似远还近,悄悄骚\动着人的心弦。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女声轻轻哼着, 与此同时, 极富韵律的脚步声沙沙地响起, 应也是踩在黄沙道上,书生一时听入了迷,一时竟未发觉这是首艳曲。
只听得女声依旧似哼似笑着唱道:“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她连唱了好几句,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她唱得是什么,一时脸涨得通红,连连道:“世风日下,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