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修仙之人元神强大,即使看不见也无大碍,别说手边的茶壶了,元婴期之上的修士,即使是千里之外的一块石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长孙仪不应如此惊讶。
但是这个人……他从头到尾给长孙仪的感觉,都不像个修士。
蔺如霜么?
心里思考着未来的处境,长孙仪一时间没有开口,经过蔺如霜方才那一举动,她已可以成功撑起半边身体,半靠在枕头上。
不是说她不感念蔺如霜的救命之恩,但是她眼下成了这个样子,保命都难,更别提还他恩情。
何况,这样的人,需要她报恩么?
以昆山在莲华界数一数二的地位,作为真传弟子的长孙仪对正魔两道各派各家的大能都有所了解。
可她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却毫无印象。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晕厥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一道筝音,似乎能勾织出幻境,连段无尘都瞒了过去。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手段,她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因为出神,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正对着蔺如霜的脸。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活的更久一点?”半晌,蔺如霜总算开口,打断了她的盯视:“想要活得久,当然不是难事。”
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姿态雍容。
长孙仪险些以为他喝的不是什么客栈里的冷却的粗陋茶水,而是天上的琼浆玉液,否则怎么会有这么装模作样的姿态?
她该让凤无惜来这看看,好叫她知道,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欠揍的存在。
“那么,”她眉梢微扬:“恩公有什么条件?”
要说她相信这人的话嘛……她当然相信,但是经过了这么些事情,她同时也相信好事不能平白从天上掉下来。
要得到什么,就要拿什么来交换。
蔺如霜似乎被她这句“恩公”噎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如果你能在两年之内找到无相山这个地方,你就能活下去。”
无相山?长孙仪没有多问,而是摸了摸伤口,轻轻一笑:“可是我的目的,并不只是活下去。”
她要的不是苟延残喘的活。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她不如死在执法台上。
她要的是干脆利落的报复,是撕开昆山伪善的面具,是从尘埃中爬起来,证明剑修之剑,不该行阴谋算计!
蔺如霜问:“你想如何?”
长孙仪低头,她的伤口被处理过了,法衣也换了一身……也是,之前的法衣自然挡不住分神剑修的一击,凝尘已碎,剑柄上嵌着的昆山玉之令却被她紧紧地捏在了手中。
“我想重新握剑。”
纵然剑府已碎,她也想握剑,痛快劈开段无尘那张笑脸。
蔺如霜摩挲着手里的竹简:“握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蔺如霜的微妙的情绪。
“你不适合握剑。”他的语调平淡极了,然而却带着可信的力度:“也不该握剑。”
伤重至此,更握不了剑。
长孙仪险些笑起来——他居然说她不适合握剑?长孙仪自认她在剑道上虽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才,但整个莲华界,蔺如霜又能找出几个人——比她适合握剑?
她反问:“敢问,我适合什么?”
蔺如霜放下茶盏:“你适合学法。”
长孙仪:“……”
先不说法修已经没落了近万年,他让一个剑修去转法修,这念头可真够异想天开的。
察觉出长孙仪的抗拒,蔺如霜轻笑了一声:“要么等死,要么学法,你不会有第二条路。”
金丹可重修,剑府却不可能重补,她要重新走剑修的路子,绝无可能。
要么就规规矩矩到凡间当个废人,眨眼成一抔黄土;要么破釜沉舟,改换法修,报仇雪恨!
蔺如霜的语气如此笃定,长孙仪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然而让她学法——
第7章 疗伤
有人说过,长孙仪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
这种识时务具体表现在她对自己的处境总是接受的很快,并总能够在绝境找出一条生路。
这种性格似乎与剑修相去甚远,但她身上总还是有剑修的某种特质。
只不过,这种特质常常会被她遗忘,只有在某种时刻才能凸显出来,比如生死关头,比如做重要决定的时候那一份果断。
“不学。”
长孙仪果断地拒绝了蔺如霜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