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达身侧扈从马上疾行,道:“我们就这样走了?”
“那女相说的有理,”都达沉郁道:“壮士断腕,在乎取舍,再不断,性命都会搭上。”
扈从方才也在帐中,闻言道:“我以为您会杀了她的。”
“我也想,但是不能,”都达冷冷道:“唐人将声誉士气看的很重,她能以女人的身份做宰相,想来很有威望,我不杀她,边军未必会紧追不舍,若杀她,便是不死不休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眼底闪过一抹凶狠:“崔令会替我们动手的。”
……
“居士!”都达走的迅速,武安怔了一怔,方才缓过神来,喜道:“突厥人……退了!”
“是啊,”钟意扫到触及到崔令扭曲的面孔,平静道:“他们退了。”
“二位,”崔氏目光凛冽,讥诮道:“你们怕是高兴的太早了。”
钟意充耳不闻,向武安笑道:“这一回,怕是真扛不住了。”
“能与居士同日赴死,”武安拔剑出鞘,豪迈笑道:“是我的荣幸!”
都达与大唐没有生死仇怨,不必硬挨,然而崔令携众造反,肯定是要死的。
他只身逃出银州,家眷都被扣下,待到长安令下,想必便会族诛。
都达带走了三万突厥军士,然而此地仍有几千崔令亲军,卫所距此有三里之遥,赶过来的功夫,足够崔令将他们剁成肉泥了。
“居士果真好口齿,”崔令笑意森寒,道:“只可惜,这样好的口齿,再也派不是用场了。”
他神情阴鸷,一挥手,吩咐左右上前:“割了她的舌头,枭首示众!”
“自春秋战国起,便有纵横家以口舌驰骋天下,只是全为男子,竟无一女。”
钟意扬声而笑,豁然道:“我今日也做得这等事,即便身死,却也功成,他日史书工笔,想也青史留名,死又何憾!”
第48章 你敢
军帐中倒还宽敞,二人正在帐中一侧,武安立于钟意身前,拔剑防卫,崔令左右侍从手持兵刃上前,却听军帐外厮杀声渐起,不觉一怔,武安趁势出击,剑尖横扫,连取三人性命。
崔令顾不得内里如何,张皇失措,连声催问:“发生何事?!”
有人惊惶回禀:“有人杀过来了!”
崔令将军帐帘子掀开去看,便见外间厮杀声震天,又惊又慌,连军帐帘子都不曾放下,便瘫坐在地,目光一转,瞥见钟意,心中恨意愈盛:“先将这二人杀了,消我心头之恨!”
一众亲卫近前,手中兵刃寒光四射,武安能在折冲府中出任校尉,身手自是不凡,连克数人,身上却也不免添了几道伤痕。
钟意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袖中取了匕首,自鞘中拔出雪亮的刃,势不得已,便行自戕。
武安肩头挨了一剑,血色涌出,溅到她面上些微,尚是热的。
一个士兵冲到近前,作势举刀,钟意叹口气,道:“不必了。”
言罢,匕首抵在脖颈,手中用力。
变故便发生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士兵提刀横劈,还未落下,人却骤然一颤,猛地僵住。
他前胸甲胄处探出一支沾血的箭头,面色僵硬,顺势瘫倒在地。
钟意心头微惊,连手中匕首都忘了放下,转目往军帐外看。
崔令方才听人回禀,大惊失色,连军帐的帘子都忘了收起,她微一抬眼,便见李政端坐马上,神情冷肃,手中箭/弩尚未放下。
见那士兵已死,他也不停手,拈弓搭箭,连发三次,将帐中残余士兵射杀。
他怎么会来?
钟意心中惊愕,连经巨变,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回神。
武安见状,心中一松,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散了,瘫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钟意正愕然间,李政已翻身下马,大步入内,衣袍烈烈,遍是肃杀之气。
崔令识得他,惊慌之色溢于言表,拔剑出鞘,以壮胆气,左右四顾,便欲以钟意为质。
钟意未及反应过来,便被李政猛地拉住,带往身侧,左手顺势扶住她肩头,右手霍然拔剑。
钟意只听铮然一响,随即便是喉咙被划开“咯吱”声,下意识想回头看,却被李政按住肩,猛地埋头在他胸前。
他手臂用力,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钟意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阿意,阿意!”李政声音嘶哑,竟有些哽咽:“你怎么敢做这种事?倘若有个万一,你便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钟意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忽然柔了心绪,道:“结局不是很好吗?”
李政恶狠狠道:“不好!”
他勉强将她松开,手指颤抖,去抚她纤细脖颈,匕首锋利,略一用力,便在上边留了伤痕,缓缓的渗出血来。
李政想取帕子为她擦拭,伸手入怀,才记起自己一路匆匆,哪里会带什么帕子?
钟意看出他心思来,想自怀中取出手帕,转念才想起那方帕子被朱骓带走了,不觉停下手来。
她脸上被溅了血,脖颈上也一样,李政又气又恨,又是心疼:“你真是!”
“好了,”钟意难得的宽慰他:“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