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几乎与崔氏同时抵达,小心诊过脉后,示意无碍,也叫李政与崔氏松了口气。
太医自去煎药,崔氏便留在塌边,同李政一道守着——近年来越国公府经的噩事太多,她实在禁受不起更坏的消息了。
门扉处阴影一闪,侍从立在那儿,似乎有话要讲。
李政还握着钟意手,若是抽出,又怕惊醒她,微一皱眉,示意侍从入内。
侍从知事,声音压得极小:“太子妃与齐国公夫人想来探望,方才事乱,属下怕忙中出错,惊扰到王妃,就拦下了。”
“打发她们走。等等,”李政目光森寒,声音低而凛冽:“告诉齐国公夫人,今日之事,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侍从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第22章 前世(二)
钟意之前见红,已经动了胎气,正该好生休养,在梅园里住了一日,第二天才返回王府。
她有身孕,最欢喜的莫过于李政,其次便是皇帝与崔氏。
诸皇子之中,皇帝最为钟爱秦王,甚至有易储之意,理所应当的,也会在意他的子嗣。
钟意毕竟是正妃,她的子女也是嫡出,倘若这一胎生下儿子,便是秦/王府的世子,未来可期,皇帝会在意,也就不奇怪了。
钟意还没回府,太极殿的赏赐便到了,比太子妃生下东宫嫡子时还要厚重几分。
这还只是有孕,没生下来呢。
皇帝态度如此分明,皇后心中未必会舒服,然而她素来不会落人口实,赏赐于钟意的东西,比之前太子妃有孕时略微少些,长幼有别,谁也说不出二话。
皇帝看重的是爱子的子嗣,崔氏关切的却是女儿本身。
“无论如何,你已经是秦王妃了,”她知道女儿没那么容易迈过那个坎儿,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规劝她看开:“他既有心,你也别总冷着。”
钟意半靠在软枕上,轻轻应了声。
“你也是,”崔氏点到为止,顺势转了话头,笑道:“自己还通晓医术,怎么连有孕这种事,都糊里糊涂的?”
“我近来月信紊乱,也不曾往那里想,”钟意自己也有些意外,温柔抚了抚肚腹,道:“再说,还不到两个月,能看出些什么?”
“我叫杳娘、龄娘留下照看你,她们年岁在那儿,经验也足,”崔氏叮嘱道:“玉秋玉夏太年轻了,我不放心。”
“也好,”钟意低声道:“陛下也派了几个人过来,我不太敢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崔氏叹口气,道:“盯着你肚子的人,多着呢。”
……
秦王妃有孕,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齐国公府自然是后者。
李政叫齐国公夫人给他一个交代,她怎么可能给的出来?
然而钟意毕竟是在他们府里的赏梅宴上摔了,险些小产的,又是在李政离开后不久,这怎么能叫他不怀疑?
而世间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了怀疑,就是已经足够。
李政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狠,当月九日,皇帝降旨,加齐国公司空衔,名为晋位,实质上却失了右仆射相位。
何玄强颜欢笑,受了同僚恭贺,回府之后便将书房砸的稀烂,咬牙切齿的问何夫人:“真不是你做的?”
何夫人满腹冤屈:“我为什么要在自家宴上做这种事,倘若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不就是我?再则,秦王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我如何知晓?”
何玄疑窦未消,怨气丛生,夫妻二人不欢而散。
何毓华知晓后,私下去劝母亲,又问:“既然见红,怎么没有小产?”
何夫人心有怒气,呵斥道:“这是你一个闺阁女郎该问的话吗?”
“阿娘,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吗?”何毓华先自服软,屈膝跪下,秀婉的面容抬起,徐徐道:“见红与小产,不过一线之隔,秦王妃的运气,当真那样好吗?那样危险的境地,她给自己开了一副药,喝下去之后,便立竿见影?除去她身边人,谁亲眼见到她见红了?阿娘与太子妃过去探望,避而不见,又是为何?”
何毓华一连几问,直叫何夫人哑口无言。
“你是说,”她将女儿搀起,难以置信道:“那是秦王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何毓华平静道:“未尝没有可能。”
何夫人心神大乱:“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想叫秦王殿下与何家交恶,也想绝了女儿嫁与秦王殿下的希望。”何毓华道:“那日她是真摔假摔,真见红还是假见红,我们一无所知,倘若她有心,糊弄秦王殿下这样不知妇人事的男子,又有什么困难?”
“好心思,好手段!”何夫人顿足道:“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拿来利用,当真可怖!”
“最可怕的,”何毓华垂下眼帘,道:“吧是她已经成功了吗?”
……
钟意这一胎怀的辛苦,腹中孩子十分不安分,前几个月倒还好,等到了四个月,却闹腾的厉害,同它父亲一样,是个混世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