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辈从元,长兄元裕、二兄元嘉皆是如此,唯有钟意不一样。
她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子,出生时老夫人稀罕的不行,亲自取名叫钟意,希望她能遇上钟意于她的男子,和美一生。
可惜,前世终其一生,她都没遇上那个人。
……
钟老夫人是在午后时分归府的,钟意与崔氏提着心,听到消息,赶忙到荣松院去。
“没事了,”钟老夫人微笑着说:“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其余人只知此事是钟意自梦中得知,惊讶过后,听闻已经通知越国公,便不再在意,只有钟意留在府中,一颗心还揪着。
然而,还不等越国公的消息自泾阳传来,她的婚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五姓七望互相通婚,这是早有的旧例。
清河崔氏与陇西李氏、范阳卢氏世代通婚,赵郡李氏则与博陵崔氏世代通婚,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世代通婚,这是自北魏起,世家内部不成文的规矩。
崔氏未出阁前,便与赵郡李氏女交好,各自出嫁之后,更是约定结为儿女亲家,不巧的是,二人前两胎都是儿子,无法结亲,直到崔氏生下小女儿钟意,才叫这桩婚约落到了实处。
越国公与安国公都曾跟随皇帝征战沙场,关系亲厚,两家主母也是亲如姐妹,安国公府的郎君是蜚声长安的才子,越国公府的女郎有京都明珠的美誉,即便叫最挑剔的人来看,这桩婚事也没什么毛病。
婚期定在了明年七月,掰着指头数数,也只有不到一年的功夫罢了。
云销雨霁,第二日是个晴天。
安国公夫人李氏登门,见到钟意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连声赞叹:“阿意愈发秀逸出尘了,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这是句好话,她也说的真心实意,可钟意一见她,便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霎时间凉了。
“怎么?”李氏察觉她神情有异,关切道:“可是身子不适?”
崔氏微微蹙眉,有些忧心:“这几日落雨,不是受凉了吧?”
“有点,”钟意也只能说:“喝几剂汤药,便无碍了。”
“秋冬交接,仔细时气,”李氏温声叮嘱道:“可不要大意。”
钟意勉强挤出个笑,算是回应。
李氏走了,没多久就有安国公府的人登门,送了好些名贵药材补物过来,钟意坐在院落里的秋千上,看着侍女捧着登记入库,心里乱极了。
沈复对不住她,但李氏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前世阿爹过世,她要守孝三年,祖母伤心卧病,没多久也去了,又要守孝一年,等他们完婚,沈复都二十五岁了。
这桩婚约朝野皆知,安国公府自然做不出毁约另娶之事,但照常例,给儿子安排几个人伺候,却也是情理之中。
这种内帷之事,安国公是不会管的,作为男人,他也很难体会到通房妾室这些存在有多刺心,李氏却同钟意透了气儿,决不叫儿子房里有人,叫她宽心。
钟意二十岁出嫁,已经是老姑娘了,可沈复身边硬是连朵花都没有,就为这个,她打心眼里感激李氏。
即便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也是沈复瞒着李氏做的,她知道之后惊怒交加,请了家法,几乎把沈复打死。
李氏真心实意的待她,钟意不想伤她的心。
可是,她也不想再嫁给沈复了。
她该想个办法,既能退亲,又不失两家体面。
……
青明山发生山崩的消息传入宫中时,已经是亥时三刻,临近午夜,皇帝早已歇下,内侍们不敢擅自惊扰,只能报到总管处,由他裁决。
“陛下这两日为此忧心,食不下咽,若是有意拖延,反是罪过,”内侍总管刑光是伴驾多年的旧人,深知皇帝性情:“还是唤醒陛下吧。”
皇帝坐在塌上,将那封不算长的奏疏看了三遍,才问来使:“百姓可有伤亡?”
来使答道:“疏散及时,并无。”
皇帝点点头,又问:“冬麦受损如何?”
来使微露忐忑:“山崩势大,十之六七受损。”
“天灾避无可避,与人无尤,”皇帝摆手,示意他无须惊惶:“令泾阳县令开仓放粮,再免当地赋税三年。”
来使心脏一松,就听皇帝问:“越国公无恙?”
“国公无恙,再过些时日,便可还京。”
“知道了,”皇帝道:“退下吧。”
来使退下后,皇帝半靠在塌上,却再无睡意,刑光亲自泡了茶呈上,便听他喃喃自语:“世间果真有神佛,能未卜先知吗?”
刑光心知他说的是越国公家小娘子提前预警之事,听了一句,便低下头,侍立不语。
“菩萨眷顾,总是她的福气,救黎庶万千,也是功德,”皇帝沉吟片刻,吩咐道:“赏金三百两,绢三百匹,物四百段,今日晚了,明天再去宣旨吧。”
刑光恭声应是,随即又笑道:“陛下这样大张旗鼓,老夫人怕会不情愿。”
“姨母之前不愿,无非是怕梦境成空,为阿意招惹是非,现下坐实,却无碍了,”皇帝道:“婚期在即,算是朕为她添点喜气吧。”
刑光自然口称圣明,第二日更是亲自往越国公府宣旨,哪知人都到了门口,却没见到钟家小娘子人影。
他心里正纳闷,就见提前进府通传的内侍上前,低声道:“小娘子昨夜忽发急病,高烧不止,已经下不得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