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和一个本家亲戚说完话,她回头见到慕容陟脸上的笑容在客人走之后,渐渐凝结。
她心里叹气,要是那老死鬼还在就好了。至少对付儿子们, 他比自己要在行的多。
“阿娘, 阿蕊这几天身体好些没有?”慕容陟突然问道。
孩子出生那天,慕容陟抱着新出生的孩子差点摔在地上。那动作分明, 哪怕刘氏心中有半点侥幸, 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特意腾出一个空院子来打扫干净,作为产妇坐月子的地方。平常人也不让进去。生怕孙儿有个什么好歹。
“好的很。”刘氏听到他这话,脸上的忧愁少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喜悦,“她生孩子伤了元气,现在还在休养。女人若是生孩子之后没有调养好, 将来浑身上下都是病。”刘氏犹豫了下,还是没让他进去去见母子,“孩子也一样,现在天冷了,完全见不得风,等大些,身体强壮了,再抱出来给你见一见。”
慕容陟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刘氏心揪起来,咬了咬牙,“毕竟你是孩子的阿爷,等等吧。”
“阿娘说的是。”慕容陟点头,“只是儿是孩子的阿爷,就看过那么一眼,也不是事。阿娘带着儿去看看可好?”
这话说的刘氏心中欣慰,她正要点头,慕容叡推门而入。正好听到刚才那么一番话,“这又有甚么关系,侄儿现在身体很弱。看着出生的时候哭的响,其实还是个孩子。都不能叫人随便抱,还是等等吧。”
慕容叡说的慕容陟笑起来,“看来二郎比我还要在行。”
慕容叡笑笑,不让分毫,“随便从乳母那里听来的两句而已,让阿兄见笑了。”
慕容陟今日被刘氏拉过来见客,已经有些疲惫,和慕容叡打了几句机锋之后,随便拿了个由头,回去休息了。
刘氏见慕容陟离开,满脸不忍,“也该让他看看。毕竟那孩子以后要叫他一声阿爷呢。”
女人养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都比较艰难。何况是男人养不是自己儿子的孩子,那就更难一些了。刘氏有点拿不准主意,想着要不要让长子先去见孩子一面。
慕容叡一眼就看出刘氏的心思同时被那个‘阿爷’给酸的牙根都要倒了。
“阿娘最好不要,那天之事,阿娘也是看的清楚,若不是我把孩子抢过来,恐怕这会还不知道有命在不。还是让阿兄和孩子离远点,等到阿兄想明白了,再让他看看。”
现如今孩子最重要,尤其没了一个人,越发显得新生的那个格外可贵。刘氏不敢也不忍孙儿有任何的意外。哪怕心里觉得对不住长子,犹豫一二,咬着牙根点头同意了。
“待会要你阿兄给孩子起个小名吧。”
此言一出,慕容叡不肯了,他坐在那儿,脸上神情有些微妙,手放在膝头,食指不停的摩挲拇指上拉弓弦的扳指。
“一个小名,只是家里人用来叫叫,又不说出去。”慕容叡咬着牙笑,笑的格外辛苦,“就不用劳烦阿兄了吧?”
“这……”慕容叡见刘氏还要说,抢先道,“嫂嫂已经给孩子取小名了,就叫做长生。儿觉得这个很不错,好听而且寓意也好。”
刘氏把这个小名在嘴里念了两遍,点点头,“好吧,小名爷娘做主都可以,既然已经取了,就不用再另外麻烦阿六敦了。”
慕容叡连忙说是,拍刘氏的马屁。
“长生,希望这孩子和他阿娘取的名一样,能平平安安长到大!”说着,刘氏双手合十,轻轻念了声佛号。
“等过些日子,我去寺庙里给这孩子祈福。”
“多谢阿娘了。”
刘氏却说不,“这孩子是你阿兄的,就算是要谢,也该是他来。”
慕容叡赔笑,刘氏不耐烦他在眼前晃悠,打发他出去。慕容叡一出门,满心的抑郁,对着灰蒙蒙的天,就是一记拳头挥过去。
外头的天色并不好,灰蒙蒙的一片,还刮着寒风。瞧着似乎又要下雪了。
代郡地处严寒,每年九月之后,就开始刮风下雪。算下来,一年里,有半年都在下雪刮风。
银杏躲在温暖的屋子里头陪明姝看孩子。
刘氏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寻了一个乳母,不用她时刻亲自喂奶。但是明姝还是喜欢抱着孩子逗逗乐,让他趴在身上睡觉。
长生胃口奇大,哪怕出生没多久,但是喝奶上很凶。刘氏寻来的乳母是一家牧民家的,生的身强体壮,奶水充足。到了长生这儿,堪堪能堵住他的嘴而已。
他喝完了奶,被乳母抱来,送到她怀里。明姝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小声和银杏说外头的天。
正说着,外面吱呀一声门响。慕容叡进来了,他没戴风帽,身上也没有披披风。满头的雪花。
“怎么样,今天好些了没有?”慕容叡一进来,也顾不上发丝里的雪粒,直接到她跟前。想起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寒气未消,又稍稍往后挪了点。
“你来了?”明姝两手抱住胸口上的吃奶娃娃。她把孩子交给侍女,放到一边的小床上。
慕容叡伸长脖子看了两眼,那孩子勉强有个人样了。胖乎乎的一团,被襁褓结结实实裹着,睡的四仰八叉。
慕容叡心下嫉妒起来:这死小子不知道比自己快活多少,吃了睡睡了吃,拉撒嚎啕几声就有人给他收拾。哪里想他。爷不疼娘不爱,连自个女人儿子都是挂名在别的男人那里。
明姝抬头看慕容叡两只眼睛盯在长生身上,“怎么了?”
慕容叡面无表情的回头,“没事。”他说着坐下来,“这段日子还好吧?”还不等她回答,又添了一句,“阿六敦他没过来?”
明姝不知兄弟两人又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出慕容叡话语下浓厚猜忌。
“没过来,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明姝说着,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是不是出甚么事了?”
“没事。”慕容叡道。
可他却不是没事的样子,他唉声叹气,手指捏了捏鼻梁靠近眼睛的两处穴道,将自己这么些天来的疲惫缓解一些。
“很累吗?”明姝问,她要人给慕容叡端酪浆来。酪浆是代郡家家户户都有的,天冷,喝羊奶之类的,最为取暖。
热乎乎的酪浆端上来,慕容叡喝了一口,肚子暖了之后,似乎浑身也有热流顺着经脉涌动。凉意少了许多。
“多了这个小子之后,我都要累死了。”慕容叡闭了闭眼,“他今天没有吵到你吧?”
这小毛孩,就爱哭。而且哭起来,声音嘹亮,活似夜里有狼在嗷。乳母半夜都能被他吓出病来。而且他每隔一个多时辰就要醒来一次,要吃要抱,而且还要人给他收拾,雷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