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天天对着这一枝独秀的花蕾念叨,“你什么时候开花啊?你是什么颜色的呀?”
从花蕾绿色叶苞的缝隙能看到一丝淡淡的浅黄色。但是,易弦说,荷花大多是粉红色,白色,黄色、紫色的很少见,只有睡莲才有这样的颜色。
终于,一天早上,何田起了床,站在门前的空地对着初升的太阳伸展四肢,六月下旬的金色阳光如同一簇簇利箭,从繁茂的树叶缝隙中透射下来,就在其中一束光线投射到花蕾上方时,它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召,忽然间就绽开了。
那时易弦刚刚喂完大米和两头山羊,正要把它们拉到林子中让它们自由活动,只听到了何田的大声尖叫,没能见证这奇迹的一刻。
他提心吊胆面目狰狞地跑回来,看到何田半蹲在水缸前,温柔地捧着那朵比家中的茶杯口略大一圈的花朵,以一种他觉得有些熟悉的语气说:“原来你是粉红色的呀,一直露着一条鹅黄色的边儿逗我。啊,我也不是说鹅黄色不好看,你身上什么颜色都好看!唉,你怎么这么漂亮呢?还这么香……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大更漂亮的花花了……”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那天的早饭,何田坚持在户外临时搭建的餐桌吃——不,不是吃,是享用。对着这么美丽这么芳香的花朵吃早饭还不算享受那什么是享受?
于是,享用早餐的时候,易弦忍不住问何田,“我平时跟小麦,还有跟我从前那些什么灰扑扑大眼豆豆说话的时候也是这种语气和腔调么?”
何田一脸慈祥,微笑,“是啊!”
易弦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在他看来,这朵姗姗来迟的荷花其实并不大。这荷花也许是因为种植的方法不得当,所以变成了迷你型的,不仅荷叶只比家中吃饭的碗口大一点,就连花朵也很小。
家中的荷花都开花了,那些随波逐流在河道里和沼泽、池塘中的荷花更是争相竟放。
何田易弦再次划着船去取鱼笼时,看到不远处的池塘中,延绵十几米的碧绿荷叶中全是荷花,红色的,白色的,已经由盛转衰长出嫩绿色小莲蓬的,刚刚绽开浅粉色笑脸的,比何田拳头还大、只在绿叶中露出一点点粉色的花骨朵,接近中心的部分是鹅黄色的白荷花……
小船还没划近,荷花的清香就远远飘来,引得许多蜜蜂、蝴蝶,说不上名字的小昆虫纷纷飞来。
“这些——”易弦指一指那些硕大的花朵,用双手比比大小,“这些才是真正的荷花。”
何田不理会他,她亲手养大的和这些庸脂俗粉怎么一样?
不过,当易弦说到要用荷花入馔,她倒是不会反对。
易弦采了些大荷叶,给自己和何田一人一片,倒扣在头上,就像个斗笠,刚好可以遮阴,他也没忘了小麦,也给小麦的狗头上扣了一片。小麦把荷叶挠掉,抓着玩了几下,撕咬成碎片了。
选饱满肥厚大小适中的荷叶,可以用新鲜的,也可以晒干后留着备用,就能做出荷叶糯米鸡,荷叶粉蒸肉,或者切成细丝煮粥;荷花只要花骨朵,要将开未开的那种,剥开洗净,剥下花瓣就可以调制凉菜,把茶叶装在纱布包里,缝进花骨朵里,过两三天后再取出来,茶就窨出了花香;小莲蓬再等等,等长到比拳头稍大点了,就能摘下来,取出里面的莲子,剥开皮,生吃满口清香,把莲子煮熟,就能像炮制红豆沙一样做成莲蓉,莲蓉馅儿的点心都很好吃,顺便说一句,莲蓉咸蛋黄的月饼最好吃了!莲子剥壳之后晒干了,可以存放很久。要吃的时候只要像其他杂粮米豆那样用水泡发就行了。莲子红枣羹也很好喝……
易弦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篇,何田不由惊奇,“你第一次挖莲藕的时候也说过各种食物,可那时候,我记得你可是只知道吃的什么,什么味道,不知道怎么做啊。”
“咳,我可跟那时候不一样了!”我现在是已经掌握了厨房奥义的男人!只要通晓了食物烹调的几种基本方法和定律,再回忆从前吃过的食物的口感滋味,自然不难推敲出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信心满满地采了一大堆荷叶,准备回家大展身手。
收获了鱼获荷叶,何田易弦跳上岸,试验他们做的割草机。
这两个割草机十分简易,底部是一个直径大约十六七厘米的大竹筒,专门截取了两面都有竹节的部分,竹节上钻孔,磨圆,放入一条打磨光滑的细竹枝,竹枝露出竹节之后,再加热弯曲成一个略带弧度的长方形,这样,两端就能再穿入一根竹竿两侧的钻孔,固定好,推动竹竿,底部的大竹筒就能滚动了。
这个设计其实就和从前很多油漆工人刷高墙时用的粉刷的设计一样,不过,滚动的竹筒取代了毛毡滚刷,竹筒上还镶进去了两道锋利的铁片——从废罐头盒上剪下来的,两道刀片沿着竹筒身体以螺旋线旋转,上面还切出了锯齿,用力推在草地上,很快能把一排草割倒了,但是,割倒了第一排草后,就得把割草机抬起一点,再用力推。
试了几次之后,两人沮丧地意识到,这个割草机大概只适合收割矮一点的草,他们拿来当牧草的野草有膝盖那么高,对于它们,割草机显得很笨拙。
不过两人也不气馁,有的是时间再做一个。
“也许我们应该做个延长臂,安在动力锯上,然后——”何田双手握拳放在腹部前,来回扭动腰,“就像这样,一边走,一边左右旋转,延长臂另一边装上圆锯一样的刀片,或者叶轮似的刀片!”
易弦歪着头想一想,“倒是可以试试看。那割草的时候我们最好穿上防护的靴子,要是刀片碰到草丛里的石头,咔嚓——断了,飞出去,扎到腿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现在所用的滚筒就是考虑到地面不平,会有草根树根石头块才这么设计的,这个设计就不怕刀片会伤到人。
不管是沼泽边,河岸上,野草丛的地面总不会平整得如同自己家门前的路,每年开春,化冻的冰河从高山上带来的不仅有浮木,还有大量的石头块和树根树枝。
“那简单,”何田笑了,拍拍易弦的肩膀,“安个金钟罩就行了!”
“对啊!”
两人高兴了一会儿,又开始犯愁,“不过这样一来,又得使用柴油了。”
“唉……好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类都被能源问题困扰。”
“我们买柴油前商量好了只有在锯木头和开船时用,现在又加了一条,收割,然后是不是会开始用柴油取暖呢?”
“也有可能啊。除非,我们找到其他的能源,比如,煤炭。”
“还有天然气!”
“或者我们自己做个沼气池。”
“沼气池太难了,发酵出沼气有气温要求的,我们这里全年有一半时间是冻土期,温度不够。”
“唉,别说这里了,我从前住的地方,也有人雄心勃勃地建过沼气池的,结果,过了一冬天,地下埋的沼气池都裂了,春季河流水位提高,哈哈,别提了。”
“还是先挖点草带回家吧。”
他们把失败的割草机放回船上,拿上铁锨和锄头,找到一块较为平整地,先捡走地面上较大的石头块,盘结在一起的草根树根,然后连着上面的草挖了五块草皮。每块草皮带着大约十厘米厚的土壤,六七十厘米见方。
从草皮侧面看,能看到蛛网似的白色细根。
把草皮带回家后,两人把它们铺在了靠近坡地的一块河滩上。
河滩上的石头块、浮木、枯枝等等走已经清理走了,何田还带着大米来回刨了几次,撒上了一些沤好的肥料。
草皮铺好后,何田挥动铁锨,把它们压平,压实,希望野草的根系能够和新土壤接触。
易弦从河边提了几次水,浇灌下去,然后,两人拿起放在一边的窄窄的草帘子,轻轻盖在新种下的草皮上的缝隙上,再在上面压上几块石头。如果下雨了,他们希望这样能保护刚移栽的草皮,不让它们被雨水冲走。
种好草皮,易弦开始炮制新菜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