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宫门口,一大一小两人出现,泰儿抬头见西闲在殿门口站着,便松开关潜的手,拔腿跑了过来:“母后!”
西闲见泰儿好端端地,却不敢放心,只又留意打量关潜的脸色,却见他面上带着笃然赞许的笑。
看到关潜的表情,西闲便知道泰儿并没有叫人失望。
此刻正泰儿也跑了过来,西闲俯身将他抱入怀中,故意问道:“怎么样啊,终于让你单独去了一趟大营,没有你父皇跟着,可会害怕吗?”
泰儿在外头还完全是一副太子殿下的尊贵威仪,到了西闲跟前,便一头扑在怀中撒娇:“泰儿一点也不怕,母后不信就问哥哥,黄将军宋参将那些人,都听泰儿的话。”
西闲鼻子竟微酸。
此刻关潜也走上台阶,笑道:“今日多亏娘娘有先见之明,命太子殿下跟我们同行,更多亏了殿下临危不乱,能撑得住局面,不然的话,面对那些虎狼之将,事情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解决?”
西闲宠溺地抚着泰儿细嫩的脸庞,道:“潜儿别只顾夸他,这不过是群策群力、大家伙儿的功劳,泰儿听见了吗?可不许自得,要知道孤掌难鸣,单丝不线的道理。”
“嗯,泰儿明白,”泰儿抱着西闲的腿,这会儿却宛如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了,稚嫩的嗓子拖长了音调道:“我都听母后的。”
西闲起身,看了一眼关潜身侧:“怎么不见顾统领呢?”
关潜道:“勤政殿那边,苏三爷他们还在等着,顾统领怕他们着急,便先去告诉了。”
***
且说关潜顺利将泰儿送回了甘露宫,因念他辛苦,便让他跟林翼留在甘露宫,陪着西闲跟承吉承祥两个玩耍。
关潜自己则回到勤政殿,门口内侍迎着,说顾恒跟苏霁卿两人在内。
雁北军的异动向来是关潜的心腹大患,如今终于解决了,很有扬眉吐气之感。
他虽知道顾恒大概把泰儿那小子所做都告诉苏霁卿了,但却仍忍不住想亲自再宣扬一遍,当即迫不及待地要推门而入。
不料手才推向门扇,便听到里头苏霁卿道:“这会儿京内更是少不得顾大人,我不赞成你此刻离京。”
关潜一惊,手几乎缩了回来,但门已经给推开,他只得迈步入内。
里头,旁侧的黄花梨大圈椅里,顾恒坐着,苏霁卿则站在他身旁,微微俯身,仿佛在劝说什么。
见关潜回来,苏霁卿才又站直身子,只是眉头仍是微皱。
顾恒却自始至终,并未抬头。
关潜走到跟前儿,疑心自己听错,便问道:“方才三爷跟顾统领说什么?”
苏霁卿看一眼顾恒,终于说道:“小公爷自己问顾统领吧……我先回御书房了。”
“好好的,是怎么了?”关潜疑惑,心中的喜悦在此刻迅速给冲淡。
苏霁卿头也不回地走了。关潜只得看向顾恒,却听顾恒道:“兵部最近在择选前去延边的将领,我想……自请前往。”
关潜打了个愣怔:“你说什么?”
顾恒并不看他,目光垂地,笑了笑道:“如今雁北军已得安抚,此后可作为小公爷的助力。太子……年纪虽小,但行事大有章法,且还有娘娘指点,万无一失。其他有青乡侯,苏指挥使等众人辅佐,我会将禁军指挥之权力一并交给小公爷。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胜任……”
今日这一趟雁北军之行,让顾恒看清楚,泰儿虽然年幼,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这样出色的太子……还有那个生死不明、同样出色的君王。
顾恒想到那夜,西闲昏迷的时候所说的话。
他永远无法企及。
“我不想听这些!”关潜打断他的话,道:“你总该知道,就算你在,这每日也有层出不穷的变故,如今你我众人的职责,是守护好太子,娘娘……禁止一切阴谋图乱,所以皇上才特把内苑的事交给我,你去负责禁军,这才是内外协助,互相照应。你在这时候离开,岂不是釜底抽薪?”
顾恒低着头道:“兵部需要有可靠的人往北边去……”
“不要讲这些借口!就算一万个人能去,你也不能去!”关潜不由分说地一挥手。
顾恒沉默。
关潜盯着他,勤政殿内霎时鸦默雀静。
虽然两人是后来相识,但却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关潜很是敬重顾恒,但同时他也摸透了顾恒的性子。
看他如此清冷眉眼低垂的姿态,便知道他去意已决。
刹那间心头一股冷意窜了上来。
赵宗冕不在殿中,所以勤政殿里并没有多燃炭炉,只在圈椅旁边不远,立着个铜炉,里头的银炭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在无尽的清灰底下,透出依稀的通红的火光。
半晌,关潜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得走。”顾恒的声音,像是含着冰块,每个字里都透着寒气,“我一定得走。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难道、难道是,”关潜眨眨眼,“是有人逼你?有人要害你?”
顾恒的眼皮始终是低垂着的,长睫微微闪烁,也遮住了眼底的淡淡泪影。
他道:“是。”
“是谁?”关潜剑眉扬起,他生气的时候,有些类似赵宗冕的狠辣,“告诉我是谁,我立刻除了他!”
“是……我,”顾恒低声回答:“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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