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瞥了一眼桌旁的那个小盒子,沉默片刻,看向顾恒。
顾恒走前几步:“娘娘如今在甘露宫。娘娘她……先前因为这断指一时心神大乱,方才已经知道……”
“不用说了,”赵宗冕冷冷地打断,淡声道:“这些话轮不到你说。”
顾恒喉头一动,低头。
赵宗冕看一眼那盒子:“这东西不会自己飞到甘露宫,宫内必然还有细作,你速去查,把甘露宫的奴才都敲打一遍,也要查出是谁弄进来的。”
顾恒道:“是。”
“还有禁军方面,也即刻戒备,加强巡防,还有通知城外驻兵,整肃自查……”
赵宗冕说完,皱眉道:“还不走?”
顾恒略微迟疑,掂量西闲的交代:“娘娘听说尹西园送了信,所以想……想亲自过目。”
赵宗冕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答。
顾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此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下来。
赵宗冕抬手,将桌边的折子跟信捻起来,往地上一扔。
顾恒看着地上的东西,心更往下沉去。
苏霁卿上前将两样东西捡了起来,朝上说道:“顾统领既然有要务,那么,这信就让微臣送过去吧。”
赵宗冕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你去也好,你毕竟跟尹西园比较熟悉,她也是……倒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商议商议,去吧。”
苏霁卿听出他话中另外有话,但在这种情形下,尚能如何,只躬身领命,退了出来。
正顾恒也一块儿出殿,顾恒见地上的血渍已经给清理的差不多了,便问:“是谁的血。”
苏霁卿道:“方才冯指挥使带了文安王世子过来。”
“他?”
“世子坚称这件事他并不知情,皇上……皇上就把那手指……”苏霁卿顿了顿,低低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世子满门陪葬,世子惶恐,宁肯一死以证明清白。”
顾恒屏息:“死了?”
“龙骧卫阻止的及时,方才被送去急救了。”
顾恒说不清心里的滋味,轻轻笑了笑。
苏霁卿道:“顾大人,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
顾恒道:“三爷说的是,放心,顾恒明白。”
苏霁卿道:“尹西园这人,是我小看了他,他料到皇上会压着这件事,所以故意在娘娘那边捅了出来,如今眼下的情形只怕正如他所愿……”
顾恒道:“娘娘那边,请三爷多劝一劝。”
苏霁卿问道:“就算我能劝的动娘娘,皇上呢?”
想到方才赵宗冕盯着文安王世子,要拿世子满府祭刀的样子,苏霁卿犹如冰雪被身。
顾恒顿了顿,低低说道:“其实……娘娘对于皇上来说毕竟是不同的。假如……真的无法原谅娘娘,方才就不会任由娘娘说了那些话了。”
这会儿天色未明,东方虽然隐隐有一线未白,但仍叫人有阴晴莫测之感。
苏霁卿道:“但愿如此。”
两人说了几句,便分头行事。
苏霁卿来至甘露宫,西闲正看过了承吉承祥,两个小家伙睡容甜,无忧无邪。
西闲望着双生子憨态可掬的样子,再想泰儿,牵心挂肚。
苏霁卿上前行礼,把所带的信跟折子递上。西闲接了过来,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
虽然不像是苏霁卿一样知道这出戏,但西闲一看,便知道的确是尹西园跟自己提过的那个。
苏霁卿道:“这好像是早写成了的。不过看着最后那数行字迹,却像是新添上的。”
西闲也看了出来,在折子最后的那几行批语似的字,的确是后添上的,灯影下细细看去,墨迹的颜色深浅跟先前都有所不同。
那一行字写得是:
“儒沫之情已成昨,襄王有意汝無心;閬峰綺閣幾千丈,九重瓊臺見真身。”
濡沫之情自不必说是什么意思,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却出自宋玉《神女赋》,说的是楚襄王贪恋神女,神女却不为所动不愿跟他相好的典故。
这一切都是暗合西闲跟赵宗冕。
至于“阆峰绮阁几千丈”,却是直接引用的《怀仙》一首: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但最后一句“九重琼台见真身”,却无从考究,只像是切合戏文最终之意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