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说道:“贤能的人财产太多,过于富裕的话,就会有损他们的志向,很容易胸无大志。愚蠢的人如果财产太多,就会增加他们的过错,而且富有过甚的人,往往会被众人所怨恨。”
赵宗冕则细想那个“贤”字,听到这里笑道:“这有什么,竟然还巴巴地写在书上,贵妃早就这么做了,朕何必在这里听这些俗套,不如回去听贵妃说。”
原来赵宗冕想到的是,他告诉西闲关于林家处置情况后,西闲的反应,岂不也有些类似这句话的意思。
翰林学士脸色发绿,又不好训斥,只得忍气吞声地再继续讲读。
正说到这里,门外道:“皇后娘娘驾到。”
赵宗冕一怔,转头看去,果然见吴皇后从门外迈步走了进来。
学士见状,便垂首退后。
赵宗冕看着皇后,从那次争吵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皇后的面,这还是第一次。
吴皇后上前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赵宗冕扫着她,“你有事?”
吴皇后道:“臣妾听说皇上近来勤于政事,所以命人熬了点人参鹿茸汤,给皇上补身。”
背后宫女上前,将手中托盘举高,吴皇后亲自端了过来,上前放在赵宗冕旁边的桌上。
赵宗冕看看那汤,又看吴皇后:“没别的事了吗?那你回去吧。”
吴皇后道:“另外,上回臣妾一时无状,口没遮拦冒犯了皇上,近来日思夜想,很是不安……所以特来请罪。”皇后说着,便跪在地上。
赵宗冕皱皱眉,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林妃先前是因为太子,情急之下才口没遮拦,你那个,好像不能算是口没遮拦吧。倒像是心里话。”
早在皇后跪地的时候,旁边的侍读学士们已经忙退的一干二净。
跟随着皇后而来的宫女太监们也纷纷后退出门。
吴皇后听了赵宗冕这样说,垂头道:“臣妾已经知错了。其中的确有几句是闷在心里的话,只是说出来后,才觉着荒唐,毕竟不管是臣妾,亦或者九五至尊如皇上,行事却都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臣妾只是……因为心头难过挤压,所以情急强求,现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赵宗冕轻挑了挑眉。
吴皇后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赵宗冕,她的眼中已经含了泪花:“当初我跟您,也是在这宫里相遇的,我所经历的,没有人比皇上你更清楚,这许多年来虽然很少提起,可我知道您心中也一直惦记着不曾忘记……”
皇后抬手捂住脸:“我并非不知道您的心意,只是向来习惯了,所以竟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很不该无理取闹,更加不该嫉妒心起,蓄谋针对林妃……”
赵宗冕听了这许多话,倒是有些诧异。吴皇后居然能把话说到这地步。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您看在我还并未铸成大错的份上,宽恕臣妾。”
吴皇后说着,伏身,额头贴地。
赵宗冕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这是他自己求来的王妃,虽然当初是为了保她平安。
成亲后,其实也相安无事,本来赵宗冕以为一辈子就也如此的“相安无事”,但是那一件件发生的事,让他忍无可忍。
平心而论,就算不是因为西闲,就算不去考虑皇后所做的别的事,就只单考虑她自堕了胎儿、以及伤损了李夫人之子这种事,已经足够让赵宗冕心中的嫌隙无法弥平了。
但是,吴皇后从不曾这样垂泪跪求。
她也许是聪明的转圜过来,又或许这话中还有几分真情实意。
赵宗冕道:“你起来吧。”
吴皇后道:“您若是不肯宽恕臣妾,宁肯就跪死在这里。”
赵宗冕一笑:“何必要这样,你都把圣贤抬出来了,朕又怎会为难,你起来,回去吧。”
吴皇后抬头:“您真的宽恕臣妾了?”
赵宗冕道:“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能怎么样?”
吴皇后嫣然一笑,这才缓缓起身,她却并没有离开,犹豫了会儿,讪讪道:“那汤是大补之物,皇上记得趁热喝。”
“知道了。”
皇后却仍不动,脸上有些赧色。
赵宗冕道:“还有事?”
吴皇后才说:“您多日不去凤安宫了。臣妾想……”
赵宗冕看着她,终于说道:“这几天各地的奏疏雪片一样,指不定哪里又出什么事,等晚上瞧瞧,得闲了自然会去。”
吴皇后流露欢颜:“臣妾叩谢。”
说了此事,这才缓步后退,出殿去了。
赵宗冕见她离开,才把手中捏着的书往桌子上一扔。
翰林侍读们鬼鬼祟祟地从偏殿走了出来,赵宗冕转头看见,叫了一个过来:“你,把这汤喝了。”
侍读吃了一惊:“这是娘娘特意给皇上准备的,臣如何敢如此没规矩?”
“让你喝你就喝。”
侍读只好答应,果然上前,将一锅汤打开,拿勺子盛了些,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其他几名侍读瞧在眼中,脸色古怪,不知是羡慕还是好笑,原来这鹿茸素有壮阳之效,再加上人参,只怕效果强劲,这位学士身子单薄,又没婚配,吃了后不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