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俯身护住泰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皇上息怒,泰儿还小,童言无忌罢了,臣妾担保绝不会再有下回了,且他只有三岁……”但虽然她已经竭力克制,声音仍有些微微地颤抖。
她用力抱紧泰儿小小地身体,泰儿仿佛察觉了她的异样,含着泪望着她。
赵宗冕抬手,在西闲下颌上一抬,果不其然,望见她泛红的眼睛里是强忍着的泪花。
泰儿因见到西闲掉泪,吓得不敢哭了,反而叫道:“母妃……”又伸手,愤愤地去打赵宗冕。
赵宗冕端详着西闲的神情,叹道:“看样子的确只有这小崽子,才会让你如此关心情切。”
赵宗冕回头道:“来人。把太子带下去。”
西闲大惊,本能地矮下身子抱紧了泰儿。
泰儿仿佛也感觉到,忙大声叫道:“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西闲道:“皇上,是有什么过错都在妾身身上,泰儿还小,求网开一面。妾身甘愿领罚。”
赵宗冕挑眉:“领罚?你真的甘愿领罚吗?”
西闲突然觉着有哪里不对。
正在懵懂,赵宗冕俯身,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像是那天在勤政殿里一样……只是要你心甘情愿的,也可以吗?”
西闲的心猛地一跳,脸颊滚热。
赵宗冕却向着她一笑,慢慢地蹲在地上。
赵宗冕望着泰儿,先给他整了整衣裳,才说道:“到底是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让你去骑马,让你跟着太师学练字读书,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将来能够堂堂正正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时候你才能保护你母妃呢。不会像是现在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没用的泪。”
泰儿愣了愣,赵宗冕抬手,把他脸上的泪轻轻地擦去:“听明白了没有?”
小孩子眨了眨眼,才用力点了点头。
“现在乖乖地出去,父皇有正经事……跟你母妃商议。”他咳嗽了声,看向西闲,眼中已经尽是闪闪烁烁的笑意。
等奶娘进来领了泰儿出外后,赵宗冕才又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到床边落座。
西闲给赵宗冕这忽而雷霆将起忽而阳光满布的弄糊涂了,因还牵挂着泰儿,便往外张望,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赵宗冕向着西闲一招手,意思是叫她到跟前儿。
西闲只得从命,走到床边儿道:“皇上……”
赵宗冕道:“你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你太疼他了,这样下去,很容易把这小子惯坏。”
西闲低下头,她自己其实也知道……是有点太疼护泰儿了,可是看着他那可爱机灵的模样,偏又这样弱小,不自觉地就想多疼护他一些。
赵宗冕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又嗅着袖口的香气,似乎只有这样才会令他安神。
整理了一下思绪,赵宗冕道:“我今儿罢了林牧野的官,因为他顽固的不肯休了于氏。你会不会怪朕?”
西闲道:“父亲为官太过偏狭了,连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能够休官保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赵宗冕微微一笑:“那连累了林家往后呢?”
西闲道:“若林家的人有出息,就谈不上连累之说。”
赵宗冕把她往身旁拉了拉:“不愧是朕的小闲……不过,朕是故意要罢你爹的官,也是故意要整治林家的,正如你所说,他这个官当的招人恨,其实对太子跟你都不好。”
西闲有些意外。
赵宗冕揽着她的腰,忖度着又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以后你就会知道。”
“是。”西闲想不到是什么,便只答应了声,才道:“那朝堂上的一切可都还顺利?”
赵宗冕道:“顺利。”
“可皇上好像还有心事。”
“是吗,你看得出?”赵宗冕一笑,抬眸看她。
西闲道:“是还有什么事?”
赵宗冕笑道:“有,你上来朕跟你说。”
西闲见这个说话的地方不太妙,本能地有些不肯,赵宗冕搂着她的腰,故技重施地用了几分力,便将西闲抱到身旁。
西闲身不由己地趴在他的胸口,赵宗冕是从朝上直接回来的,身上还穿着锦黄的龙袍,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感觉。
西闲忐忑地盯着面前那刺绣金龙精光明锐的双眼,总觉着这龙好像真的在瞪视着自己一样。
赵宗冕并没发现西闲的不安,抬手在她发端抚过,道:“朕方才去了凤安宫。”
西闲抬头,却见赵宗冕眼底惘然,若有所思的模样。西闲即刻知道这一趟凤安宫之行必然不是普通的探视,下意识地不敢擅问。毕竟如果赵宗冕想,无论如何都会让你知道,可如果他不想,不管如何询问打探只是徒劳。
果然,赵宗冕说道:“你大概不知道,皇后对于朕,就像是于氏对于林牧野。”
西闲从成宗那里听说了赵宗冕跟吴皇后旧日的纠葛,听了这句话,并不怎么意外。
赵宗冕道:“你更不知道的是,朕毕竟不是林牧野,我曾经想过……”
赵宗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很少这样犹豫不决的说话。西闲禁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可在赵宗冕的眼前,却浮现那次他为吴皇后而受伤,困居宫中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