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内光线暗淡,关潜却仍看清了西闲的眼神,那是能看穿谎言真伪的目光。
关潜竟无法跟她对视,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是在转头的瞬间,突然醒悟:“怎么只管问这些?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你的身子吗?还有……”
西闲举手在腹部抚过,道:“放心,没有事。”
关潜重又看向她,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错愕:方才他虽来的及时,但却真的没有看清屋内的情形,只依稀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消失罢了。
如果是换作别的女子,这会儿只怕早就惊得魂不附体,但是这位林侧妃,居然冷静自若,思维缜密,竟还一阵见血地询问他……
关潜咽了口唾沫:“真的?”
西闲道:“真的。”
关潜无奈:“那至少让我把屋里的人叫醒。”
“他们怎么了?”
关潜道:“像是被人点了昏睡穴。”
确认杞子等没有性命之忧,西闲微微一笑:“小公爷也会武功?”
关潜望着她恬然安静的笑容,黑暗中突然脸上微微发热:“我略通一点,只是皮毛罢了,无法跟舅舅相比。”
西闲道:“世上像是王爷那样的人原本就少见。只是小公爷也不必妄自菲薄,毕竟武功如何不是衡量所有的尺度。”
夜色里,她的声音温和淡然,像是空谷幽兰,令人心安。
关潜不知不觉也放松下来,他本是个机灵的少年,听西闲有意安抚自己,便说:“你想知道什么?”
西闲道:“你看见了什么,又是为何及时赶来的?”
关潜沉默片刻:“我只看到一道影子,却不知是人是鬼。至于……”
他回答了一个问题,后面这个却有些难,略一停顿,关潜才道:“舅舅出城的时候,叫我好生留意内宅,今晚上我跟众人巡逻的时候,发现这院子的后角门开着,我觉着有事,斗胆进来查看。”
西闲听着他的回答,觉着小公爷仿佛有话瞒着自己。
关潜似乎也担心她听出来,就说道:“既然娘娘无碍,我出去叫人在府里仔细搜查。”
“不能这样,”西闲忙出言制止:“那人既然能来无影去无踪,就算翻遍府内只怕也难以找到。”
“那人?”关潜本能地问,深更半夜,一道魅影,连他这种堂堂男儿都有些惊魂,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呢。林西闲因何如此笃定?
西闲道:“是。先前我把手炉扔出去的时候,撞到她的肩膀,大概是打伤了她。”当时那人闷哼了声,倘若是鬼,自然不会这样。
关潜暗暗震惊:“原来如此。可到底是什么人想对你不利呢?”
西闲想到那句“你住我的屋子,睡我的床”,虽明知那是人非鬼,仍觉遍体生寒。
西闲道:“小公爷,王爷是不是……还交代过你别的事?”
关潜一愣:“你、你指的什么?”
西闲道:“比如,有关王爷的家事。”
关潜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舅舅跟你透露过?”
西闲见他承认,便道:“王爷并没告诉过我,是我猜的。我听人说,小公爷四处打听原先住在这里的瑛姬的旧事……毕竟这是内宅,传这种事是极快的。”
关潜又有些脸红:“那你为什么觉着会是舅舅叫我查的,许是我自己好奇呢?”
西闲道:“小公爷并不是长舌多口不知轻重之人,又且敬重王爷,若无王爷许可,绝不会如此打听他的家事。”
关潜无奈:“好好好,我认了,是舅舅叫我暗中查访的。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告诉舅舅去,免得他又说我办事不力。”
西闲点头:“不知小公爷都查到了什么?”
关潜叹了口气,起身先将房门关了,又点了蜡烛。
西闲靠在床边留意他的动作,见他并没有往外头打信号之类,可见他先前所说带人巡逻的话……只怕未必是真的。
毕竟假如有人跟他一块儿巡逻,这会儿关潜无论如何也要跟外面通个消息之类,但他竟全然不理。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真珠院有事的?
关潜却不知西闲心中存疑。只思忖着瑛姬的事,对西闲道:“瑛姬怀有身孕是真的,跟那侍卫有染也是真的。但奇怪的是,在她给王妃发落的时候,她曾叫说自己是给人陷害的,还说……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谁陷害了她?”
关潜道:“这是最难办的,可是想来想去,不外乎那四个人罢了,就是舅舅的四位小夫人。”
西闲道:“你怀疑是她们?”
“只有内宅妇人争宠才会闹出这样的戏码,”关潜不以为然地,“我在桃城的时候见过不少,瑛姬最得舅舅宠爱,只怕早是其他人的眼中钉了,偏舅舅出征,当然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除掉她。”
西闲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虽然年纪比她还小,提起“内宅”两字,却好像很懂似的。
“那……谁是最有嫌疑的呢?”
关潜道:“哪一个都不遑多让。”
西闲哑然失笑:“幸而我来的晚,不然也是嫌疑人之一了。”
“你是不会的,”关潜摇头。
“这是为何?”
关潜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