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拷问之后,奶奶和姑姑对广平也算是认可了。
很快就到了姑姑结婚的那天。
姑姑的婚礼是按农村的风俗举行的,足足热闹了一天一夜。当然,这些都是由男方家里操办的。不过作为娘家人,程想想一直陪着姑姑,还得帮着招呼人,也没少忙乎。
程想想的新姑夫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酒席上,所有的敬酒都来者不拒,悉数给饮了。
姑姑看着有些担,可这种场合下又不能拒酒。最后,只能扶着醉成一滩烂泥一般的新郎回了房。
闹腾了一天,程想想也累了。离开了姑姑的新家,步行了五六分钟就回到了奶奶家——两家隔得近,以后虽然只留下了奶奶一个在家,但相互照顾的也方便。这也是程秋灵愿意这门婚事的原因之一。
回来的这几天,程想想一直睡在奶奶的屋里。一方面是想和奶奶我亲近亲近,二来也是怕姑姑出嫁了,奶奶心里会失落。
好在奶奶的情绪倒是很好,这几天都是眉开眼笑的,打心眼里觉得高兴。晚上祖孙俩躺一个被窝里,奶奶话不停口,从她和姑姑的小时,聊到后来。好几次还提到死去的爷爷,总说,要是爷爷地下有知,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今晚,她顾念着程想想的身体,倒是没说几句,就叮嘱程想想早些睡。
程想想刚要睡着时,手机突然传来了消息,点开一看却是广平的:
[想想,奶奶睡着了没?]
[睡着了,怎么了?]
[想你了……要不你偷偷溜到我房间里睡吧?]
农村人相对保守,尤其是像奶奶这种老一辈的人,哪怕是已经珠胎暗结,没正经结婚,也不能随便住在一起。
程想想不想让奶奶心里不舒服,这几天都和广平保持着距离。这会儿,虽然奶奶已经睡着了,她也不可能偷溜过去私会。便发了个无奈的表情过去。
广平则回了个委屈的表情:
[那你好好睡吧。要是睡不着,就随时来找我。]
程想想心说,我怎么会睡不着?自从怀孕以来,她简直太能睡了,就是最近肚大了些,夜里渐渐睡得有些不太踏实。
夜已深,444号婚介所二楼的某间卧房里还亮着灯。
刘颖坐在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蹈,那霹雳吧啦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原本一片空白的文档里也随之浮出一行行的字来:
[浓夜,孤月。屋里有一拢月光探入,像是谁的目光在明目张胆的窥视。
她眼眸紧闭,鼾声微起,已然陷处梦中。
梦,并非寻常,而是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刘颖写得很专注,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每敲出一个字,便凝出一团她肉眼所看不见的黑色烟雾。伴随着屏幕上的字越来越多,那团黑色的烟雾也越来越浓郁,最后竟渐渐幻化成人的模样,张牙舞爪地在室里逗留了一阵,而后飞散离去。
程想想的梦里很不踏实。
她先是梦到爷爷去世时的场景。那是在医院里,周围全是消毒水的气味。干瘪消瘦得像朽木一般的爷爷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鼻腔中插着呼吸管。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生机,只有死亡的阴影。
即将死亡的老人却还努力地睁开眼,想再看一看最心爱的孙女。
“爷爷!”程想想扑过去,想拉住爷爷的手,给他最后的温暖。可是画面一黑,爷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灵堂。
高大的棺材、黑白的照片是灵堂上最醒目的摆设。若隐若现的哭声,由远及近,又由近飘远。
程想想走近时,才发现照片上的男女就是自己的父母。他们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地可亲,却只能永远定格在照片上。
棺材前有一个铁制的火盆,火苗在跳跃的势头渐渐有些减弱。
盆里烧的是纸钱,那是给父母在上路时用的,守灵时火是不能灭的。所以程想想也没多想,便走过去想拿起摆在长案上的纸钱。手伸出,一下了没够着。心中正有些奇怪,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身体也矮了许多。
她脑子糊涂了一阵,隐约想起,父母死的时候,自己确实还小。遂踮了踮脚,这才够到了那叠纸钱。
纸钱一投进火里,先前已经暗淡下去的火苗又重新跳跃了起来。可是火虽渐旺,周围的光线却仿佛越来越黑。
程想想心中忽然涌起巨大的不安来。
“奶奶!姑姑!”可是连喊几声也没有人应她。
她跑了出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厨房里也黑黝黝的。
“姑姑!奶奶!你们在哪里?!”
她又连喊几遍,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彻底的慌了,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找过,屋里的大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姑姑、奶奶你们在哪里?”
家里找不到人,她就跑到外面去找。
整个镇子没有一家亮灯,只有凄清的月光,笼在各家各院,落下了一排排的剪影。
她一直从镇子这边,跑过镇子的那头,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找到。似乎全镇的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连镇头那家见人就乱吠的狗都不见了。
程想想彻底地慌乱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程奶奶习惯了早起,今天也不例外。
五点刚过,她就穿衣起床。临走前,她转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程想想,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