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双双摇了摇头。
有人提醒探监时间到了,陈海钦站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喜欢你笑。
裴双双擦了擦脸上的泪,勉强的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隔着玻璃和他触碰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被带走了。
陈海钦其实一点也不像是杀人犯,他长得高而且瘦,白白净净,自己开了小吃店,因为干净味道好生意不错。
裴双双想到初中的时候,两个人曾经同桌过。
陈海钦家里太困难,在食堂吃饭都是不吃菜,只是打四两白米饭。
她每天带水果,都会带一个很大个的,然后拿水果刀给对方分一半。
平时有什么吃的都习惯给人一半。
陈海钦问,你自己怎么不吃,裴双双就笑着说,我胃小,一个人吃不完的。
陈海钦摇了下头说,你看你这样瘦,要多吃饭才行的。
后面有段时间县城治安不好,下晚自习裴双双回家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她故意快步走到转角躲起来,这才发现,跟着的人是陈海钦。
裴双双跳出来问,你为什么跟着我,陈海钦红着脸说我怕你有危险。
裴双双就笑了起来,又问,那你跟着我多久了,陈海钦说这是第十四天。
其实两个人不顺路,看着对方回了家,陈海钦还得绕很长一段时间才到自己家。
有次裴瑜回家,拿了一双白色的新鞋子,交给女儿说,这个给陈海钦吧。
这都冬天了,对方的鞋面破了个洞。
不过左右想了下,裴瑜把那双不合脚的鞋子穿上,在家里来回了走了十分钟,这才把脱下来。
他把故意做旧后,交代女儿告诉陈海钦,这是他买错了码,穿过来也不能退,放在家里浪费,
这才给他。
那个学生虽然家里贫困,但是很少受人的恩惠。
陈海钦隔天换上了那双合脚的鞋子,笑得很开心,还特意去办公室和裴瑜说谢谢。
裴双双说完,擦了下泪。
她拼命的大口吃饭,怎么这么咸。
那个人交代自己,每天要多吃饭,这是她唯一能替人做到的事情。
那天在他们的手隔着玻璃触碰到的那一刻,裴双双在刹那间爱上了他。
他让她好好活,可是他自己却马上要死了。
裴双双说:“他虽然是杀人犯,但他不是坏人,你们不要害怕。”
何佳佳红了眼眶,摇了下头:“我不害怕。”
她现在看黑白照片上的人,表情平静,嘴角幅度微微向上,是个很普通年轻人。
姚暮看向坐在骨灰盒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轻声的说,不要告诉她。
两个人已然是阴阳相隔,知道了也会徒然增加烦恼,或许有天她会忘掉这些不好的回忆,有全新的生活。
三个人吃完饭,裴双双把两个人送到了电梯口。
折返回家,她把餐厅和厨房收拾好,又把骨灰盒和照片放到背包里。
陈海钦和自己父亲的摆在一起。
她的人生已经千疮百孔,凭什么始作俑者,还可以重新开始。
自从去年的恶**件后,县城的老师大概也感同身受,已经很少有人去认真的去抓学习,哪怕是在学风严谨的县城一中。
不是不想,而且不敢。
毕竟除了是老师,你还是别人的丈夫、父亲、儿子等等多种身份。
你要对每个身份都负责,所以,既然不愿意学就算了吧。
自己的命最要紧,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裴瑜,这件事给每个人都敲醒了警钟。
太认真负责,可能会死。
连续十几年在市里面教育排第一的县城,半年的时间,全市统考平均成绩就掉到倒数第三。
这还只是个开始,凉了的血再难以热起来,藏着掖着的学校,没有明确态度的教育、局,甚至作为旁观者的路人,谁又能把责任推的干净?
裴双双笑了下,她已经查到了,那对母子住的地方。
自己这半年来,没有一天睡得安稳,闭上眼就是父亲的尸体和想起来的木仓声。
而他们拿着抚恤金和卖掉县城房子的钱,搬到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