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金鲤真看见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胥乔青筋毕露地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被子,泣不成声地说:
“为什么我视若珍宝的人……他们都不珍惜呢?”
她明明生父健在,却被不闻不问扔在疗养院四年。
她连死亡概念都没有的时候,就在承受死亡的折磨。
她的初恋总是为了正义凛然的理由在两个女人里摇摆。
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母家亲人,从前是任她自生自灭的陌生人,现在是利用她对付金家的情人。
他们的心中,永远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一旦冲突,她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珍惜过她,他们从来没有看见她外在价值之下闪亮的灵魂。
胥乔紧抓着被子的双手已经用力到麻木,太阳穴和耳膜传来强烈的胀痛,他大张着嘴,在无声的泪流中徒劳无功地喘息着,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他都看不到光亮。
她喜欢光着脚走,喜欢随意地在地上坐。
她喜欢扑或跳上床,滚得被子一团糟后,再踢开被子钻进去,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她一身的刺,好像咄咄逼人,但其实一抚就顺。
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从没装过仇恨。
她喜欢璀璨的钻石,也喜欢漂亮的玻璃珠,最顶级的牛排让她面露满足,家庭装的薯片也能让她眼睛发光。
她搬进新家三天,冰箱里连瓶矿泉水也没有,客厅里有最新型的壁挂电视,却没有人教她用点播台。
只要他不提醒,她就会忘记系安全带。
白天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户,只要没人去关,即使夜里冷得脸色苍白,她也不会主动关窗或是开暖气。
她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他一次都没有这么想过。
他怎么舍得这么想。
在一群连血液里写满欲望和算计的成年人中,她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因单纯的喜怒行动,她知道“喜欢”,知道“讨厌”,却不懂得“爱”和“恨”的含义。
她甚至都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他愿意照顾她,也想要照顾她,他怕她吹风受冷,总是掐着时间为她更换衣服里的暖贴,他每次下车都走她前面,既怕她一脚踩空绊倒,又怕她忘记低头撞上车顶,她喜欢光着脚踩在地上,他就不假手于人,亲自打扫她的房间,她喜欢吃零食又没有节制,他就尽量自制健康的零食。
他从上京到横店的行李箱里,自己的东西只占了小小一角,其余全是她的东西。
他爱她高过自尊,胜过生命,他视她为绝世无双的珍宝,世上最高贵的王女,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唯恐她受一丝委屈,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捧到她眼前只为她展颜一笑——
他不怕失去尊严,不怕失去自我,他的头可以为了她一直卑微地低下去,他怕的是他已经弯下双膝,已经跪倒在地,已经面贴地面,已经低到不能再低,退得不能再退——
再也找不到可以欺骗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的时候。
他怕的是,除了安静退场,他再也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的时候。
他怕的是,即使做到比任何人都对她好,她依然不会选择自己的时候。
他怕的是,献无多余可献,爱无多余可爱,不得不相信她永远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这一刻。
“我总觉得这是我欠你的,所以气到最后还是会原谅你。”十二岁的他坐在高高的枝桠上,笑着对十岁的金鲤真说。
为什么呢,直到现在,他还是对她生不出一丝怨言。
即使被践踏到了尘埃里。
如果她对他伸出手,他还是想微笑着对她说:“没关系。”
咸涩的眼泪顺着嘴角流入胥乔口中,黑暗沉重的现实像泰山压着他,像大海淹没他,他哭不出声也喊不出来,坠落在没有尽头的深渊中,死亡反倒成了一种解脱。他想象不出该如何形容这股痛苦。
万箭穿心,也不抵他此刻的百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这章的时候为海胆激情落泪
没想到下一章写女主的时候,又激情落泪了
啊,我真是一个激情又伤感的匹萨
第207章
金鲤真怔怔地看着蹲在面前失声颤抖的胥乔, 胸口里的心脏像是被谁用力撞了一下,她有点茫然,有点疼,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她的手在腿边动了动,她竟然想伸向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 她用力地握紧了双手。
这是原主的感情。
和她没有关系。
金鲤真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当她意识到这股难受不是因为他哭得烦躁, 而是她不得不克制自己想要安慰他的心情时, 她更难受了。
在这股矛盾的心情下,她变得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