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乔听话地转过身来,金鲤真皱着眉头, 又开始搽他腹部的刀伤。
“然后呢?四年前你就到了莲界, 怎么没来找我?”
“我……一直在找你。”胥乔的声音低了下来:“你的相关资料在疗养院是机密, 除了知道你叫金,家在莲界……我没有任何线索。”
“我也怀疑过莲界金家,但是人们都不知道金家还有个三小姐。”
“后来……我在街上看见了你。”胥乔说:“你没有听到我在叫你, 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一起乘车离开了。”
金鲤真想不起来胥乔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说到年纪相仿的男生,那就肯定是金坤没错了。
“那这些旧伤呢?是怎么来的?”金鲤真放下棉签,看着他白皙却伤痕遍布的身体,除了那些可能是在打架斗殴中留下的锐器伤痕,她甚至还在他的手臂上看见了烟头的烙印。
这些年来,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我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机缘巧合下进了一个小帮派,能混一口饭吃……我不太听话,所以挨打得比较多。”胥乔轻描淡写地说。
沉默片刻后,金鲤真问:“……你后悔来中国吗?”
“不后悔。”他毫不犹豫,说完半晌后,他忽然问:“这些伤痕……你会觉得害怕吗?”
金鲤真板起脸:“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胆量!”
胥乔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是我想多了,你胆子一向很大。”
“打你的人叫什么名字?”金鲤真准备记下名字,回头找个机会为他出气。
“……那个人死了。”胥乔说:“所以我才有机会来到内地,重新遇见你。”
金鲤真忽然想起了死状凄惨的哈里斯。
“你杀的?”金鲤真试探地问。
“如果是就好了。”胥乔笑了:“可惜不是。”
宽胖子的最后一击的确不是他动的手。
太可惜了,早知宽胖子那么不经折磨,他就该提前准备好安非他命了。
宽胖子死的太早,死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把他曾受过的虐待全部在他身上重现出来,宽胖子就熬不住,死了。
这一直都是他的遗憾。
“就你还想杀谁?你以为每次都有我神兵天降来帮你?”金鲤真没好气地把酒精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把矮木桌上的医用纱布卷扔给他:“剩下的你自己来。”
胥乔拿起纱布卷,熟练地开始给自己包扎。
金鲤真看着他一看就没少练过的熟练动作,皱眉说:“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是别混了,你不适合这一行。”
胥乔头也不抬,她只能看到他嘴角的苦笑:“鲤真……这条路不是我想退就能退的。”
“有什么不能退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告诉我现在你在谁手下,大不了就给钱呗!”金鲤真不服气地说。
“我不想你为我涉险。”胥乔剪断绷带,拿起一旁的医用绷带缠好后,抬头对她笑道:“你的关心,已经让我像在做梦一样了。”
“我才不关心你!”金鲤真唯恐迟了一秒,飞快地否认。
胥乔的微笑一瞬黯淡了下来,金鲤真却不管这些,黯淡的海胆和灿烂的海胆——那不都是海胆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金鲤真索性一并说开:“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说第三次——我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可能喜欢你!我知道我很优秀,你不可能再找到像我一样优秀的人了——但是,比我差一大截的人还是有的,你别在我身上做无用功了。”
“即使是无用功,我也不介……”
“我介意。”金鲤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胥乔,你别纠缠我了,好吗?”
“……不好。”胥乔声音微弱,脸上的笑容虚弱得就像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你——你怎么这么——”金鲤真气结,一个“贱”字到了嘴边,却因为他虚弱可怜的模样出不了口,她换成另一句:“难道你没有自尊吗?!”
“有。”胥乔对她笑:“但是为了你,可以不要。”
“我对你下蛊了?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金鲤真很无语,金鲤真很崩溃,金鲤真还很恼恨这蛊为什么没有下在张逸昀和江璟深身上。
“也许是吧。”
“胥乔!”金鲤真对他轻飘飘的态度很不满意:“别的未来我说不准,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一点是永远不可能变的,过一年,过十年,过一百年!我都不可能喜欢你!你连碰我一下我都要难受死,你说我有朝一日会喜欢你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金鲤真一连四个否定,夺去了他脸上的最后血色。
“我不会对你好的,因为我不喜欢你。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你留在我身边只会受伤。”金鲤真说:“不要再喜欢我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胥乔低垂眼睫,没有说话。
“你听到没有,我让你不要再——”
胥乔抬起头,虚弱地笑了:“你赶我走的原因,是因为下午的那个男人吗?你喜欢他吗?”
“喜欢!”金鲤真想都不想。
“我明白了……”胥乔神色黯然,仍强撑笑颜:“我不会再做多余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他看着金鲤真,视线没有一丝躲避:“除了离开你。”
“我找了你四年,直到三个月前,我才终于找到你。现在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这个梦太美好了,我总是很怕醒来……我不怕疼,不怕受伤,但是一想到有一天或许要从这个梦中醒来,我就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