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震天下的莲界赌王背后,是一个穿着旗袍,看起来还不到四十,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她推着轮椅,正轻言细语地和金邵鸿说话,她身旁还有一个蓄着长发,扎马尾的俊秀青年,门开的时候,他正心不在焉地望着一边,懒洋洋地打哈欠。
金鲤真明白了,原来不是见鸡——
是见金啊!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金立续,对方已经脑袋一歪,带着由微皱的眉头和长途飞行后没有清洁的晦暗面色组合而成的“疲惫面容”紧闭上了双眼。
金立续闭着眼,在心里争分夺秒地最后一遍推演他的计划,首先,他们会发现他的存在,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定是那个草包弟弟金立稷,这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醒来,以半梦半醒般的懵懂表情迎上老爷子的目光,保持“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的表情2秒后,逐渐过渡成“大梦初醒”的表情,用慢动作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爷子,问候老爷子的近来状况,动情程度以“声带颤音,尚能控制”为佳,双眼要闪烁出动人的泪花,但不能流下眼泪,给人一种“我受了很多委屈但我识大体辨是非我不说不说就是不说”的感觉……
“爷爷!”一声惊喜的官话呼喊打破了他的脑内推演。
金立续大惊之下,没忍住睁了眼。
在他的眼睛缝外,原本应该坐在他身旁的金鲤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并且一转眼,就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莲界赌王面前——咚地一声,双膝砸在地板上,上身毫不含糊地扑在了金邵鸿盖着毛毯的膝盖上。
这是金家最受金邵鸿疼爱的外孙女唐懿都不敢坐的动作!如果不是还记着自己正在装睡,金立续惊得都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爷爷!”金鲤真抬起头,再喊,眼里闪着真情实感的泪花——疼出来的。
金邵鸿看着这个突如其来扑到眼前的孙女,审视的目光在金鲤真脸上扫了几遍,除了一开始就微皱的眉头外,脸上喜怒不辨。
“你系谁啊?”金邵鸿身后的长发青年先于金邵鸿开了口,一脸狐疑。
“三爷在那里坐着,这自然就系你的侄女鲤真啦。”旗袍女人风情万种地掩嘴笑道,:“鲤真走的时候,你还小,转眼间,这都十一年啦,我还记得当年鲤真被送走的时候,你难过了好久——”
金家人丁众多、子嗣繁茂,当初江璟深介绍过后转眼她就忘了七七八八,如今只能把金邵鸿的名字和他的相貌对上号,但就目前而言,记得金邵鸿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是侄女,根据中国的辈分关系倒推,眼前的这个长发青年应该就是她的小叔叔,金立续的幼弟,备受家主宠爱的老来得子金立稷,站在他旁边的自然就是四太太卞敏——金邵鸿的最后一个姨太。
面对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送分题,金立稷完美避开得分点,一脸茫然:“系咩?三哥几时有个仔?”
敌人错过的送分题,金鲤真眼疾手快地瞄准了!
“小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金鲤真呀,小时候我们还常常一起玩呢!”金鲤真仰起头,一脸天真又期待的表情看着金立稷。
卞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金鲤真一眼。
“系咩?你……”金立稷看着侄女茫然的表情,换成了官话:“你怎么连粤语都听不懂?”
第35章
再装睡下去只怕大家都要遗忘自己的存在了,金立续故意发出一声动静, 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对了——”金鲤真转过头对金立续连连招手:“爸爸!爸爸!快来呀, 爷爷出来了!”
喊完以后,金鲤真又转回头来, 把金立续打算自白的台词给一并说了:“我们为了早些回家给小叔叔庆生,坐凌晨的飞机就赶回莲界了,爸爸想早点看见爷爷, 一直等在这里呢!”
慢慢“醒来”的金立续虽然疑惑金鲤真默契到就像提前演练过的牵线搭桥,但这不影响他抓紧机会迅速进入角色。
如同推演过的流程一样, 金立续以半梦半醒般的懵懂表情迎上老爷子的目光, 保持“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的表情片刻后,渐变到“大梦初醒”的表情,金立续慢慢站了起来——等他站直身体, 他的眼中已经闪起了泪花。
金立续的嘴唇刚刚张开,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儿就又出声了:“爸, 你快过来呀!你不是一直说想爷爷吗?”
金鲤真趁着背对众人, 拼命对金立续打眼色, 这个储蓄罐精——抠门的时候反应比谁都快, 怎么别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呢?
她不知道, 金立续不是不懂,是不敢啊——他看看金鲤真搞怪的脸, 又看看金邵鸿面无表情的脸, 把她对莲界赌王做出的莽撞行为理解为无知者无畏, 金鲤真没见过金邵鸿发火的模样, 但他金立续见过啊!
金立续不敢造次,无视了金鲤真的视线召唤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表演他的“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爸……一年没见,你还好吗?”
金邵鸿的手被握紧了,面色冷硬的老人低头一看,十一年未见的小孙女正趴在他的膝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这么大的人了,都唔怕孩子们看了笑话。”金邵鸿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又低又慢,带着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他看向怯懦站在远处的金立续,说:“胆子还没有你女儿大,过来吧。”
“爸!”得到首肯,金立续立即奔了过来,然后——
咚地一声,扑在了金邵鸿的另一边膝盖上。
轮椅背后的卞敏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多么熟悉的剧情,多么熟悉的演员,好像就在五分钟前才在眼前上演过一次。
“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是这么喜欢哭。”金邵鸿面无波澜地说:“蓝钻集团今年的年度总结我看了,还算有些成果,看得出你学了唔少东西,听你二哥讲,你为了公司废寝忘食,连星期六日都喺公司加班?”
“儿子不孝,唔可以在你身边尽孝,就把满腔的思念之情寄托在工作上,希望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为爸出一份力——”金立续的眼泪说来就来,上一秒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此刻就倾泻而出了:“儿子没有大哥和二哥的大智慧,也没有弟弟的聪明伶俐,只能够希望勤能补拙了。”
金立续哽咽道:“时间都系逼出来的……吃饭时,儿子想知你有没有食饭,就看一份报表——天气愣了,儿子想知你有没有加衣,就去实地考量一次市场——天气热了,儿子想提醒你空调温度唔调太低,就看一份文件——”
金鲤真敬业地饰演着一个听不懂粤语的外来户,心里却在叹为观止地感慨金立续的影帝级演技,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遗传到储蓄罐精的演技天赋。
金立续还想再说,金邵鸿打断了他——从金邵鸿那张沙皮狗一样皱的脸上,金鲤真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难说这打断究竟是感动的不欲再听,还是不耐的不欲再听——
“得了——”金邵鸿说:“今年你做得唔错,以后就留在莲界吧。”
金立续如获大赦,那眼泪花更显真诚了。
“擦擦眼睛,去吃饭吧,别让人看了笑话。”金邵鸿说。
加上这里的佣人们,已经有不下十五个人看了笑话好吗?卞敏刚翻了个白眼,就看见趴在老爷子膝盖上的少女直勾勾地看着她:
“敏阿姨,你怎么翻白眼呢,是眼睛进沙子了吗?”
卞敏立马感觉身边的温度降了两度,她欲盖弥彰地抚了抚头发,皮笑肉不笑地说:“系眼睫毛啦,在有心人面前,真系什么动作都瞒唔住——”
金鲤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兴冲冲地看向金邵鸿:“爷爷,敏阿姨在说什么呢?”
金立续连忙对金邵鸿解释:“真真在国外生活太久,对粤语有些生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