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几乎没有人,但是哪里都有人的痕迹。
丢弃在路中央的书包,里面的书本散了一地,前面还有一顶被踩扁的棒球帽。再往前看,一大摊的鲜血似乎已经干涸,像一桶暗红色的油漆不慎跌落在地、四溅开来,然后油漆桶又被人往前拖拽了十几米,直至桶里的油漆流尽。
一路往前走,鲜红的颜色就没有从视野里消失过。
“卧槽……去了趟超市,世界都变了……”槐岳的声音都在抖。
恐惧促使着她们越跑越快。旁边明知楼的大门敞开,门内隐隐有人影晃动,门口一侧的血迹顺着台阶流淌,染红了草地。
魏芣往里瞥了一眼,急忙低着嗓子接连催促几声:“快跑快跑快跑!里面好像有人!”
其余三人吓得一个激灵,拖着发软的腿越跑越快。
前面再转一个弯就是校内超市,超市往前就是宿舍区。一道大铁门把宿舍区隔离开来,只要进去就可以避开外界的所有危险。
即使不知道宿舍区会有什么等着她们,但此刻四人看着满学校的凶案现场模样,还是把所有安全感都寄托在了宿舍区内,目标坚定地往前冲。
然而刚拐了个弯,眼前的景象就又让她们心头一震。
校内超市的玻璃门碎了满地,上面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像是有好多人摔倒在玻璃渣上被划破了手。
原本琳琅满目又整齐的超市货架,此刻如同被洗劫过一般,空空荡荡,歪的歪,倒的倒。收银台的电脑也砸到了地上,屏幕布满裂痕。
四人正心惊于此,就看见一个人影突然从中窜出,险些被吓得叫出声来。
“钱溢!”人影叫道。
钱溢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刹住往后退去的双腿,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方楠芝。她们两人大一时同在学校学生会做事,又因为来自同一个学院,所以值班开会都是同来同往,逐渐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钱溢瞬间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因为遇见了熟人而放松了下来,勉强扯出一个哭似的笑同对方打招呼。
“楠芝,你怎么在这里?学校里怎么了?”
“全都乱了套了!都疯了!”方楠芝简直快要哭出来,“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突然发疯,然后就开始咬人,操场、教室、路上、宿舍、校门口,哪里都在死人!”
她跑到钱溢面前:“年级群里突然通知要封校,大家都慌了,全都赶去校内超市屯粮。原本还算有秩序,但是后来人越来越多,东西越来越少,大家就开始抢!二十几年学来的素质在这种氛围下全都被狗吃了!里面的人抢完东西要出来,外面的人要挤进去,门就这么被挤碎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糊了满脸:“玻璃渣掉在人身上,他们脸上胳膊上都被割出了口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意,只顾着疯了一样地抢东西。群里又发通知说物资之后会有专人派送去宿舍,辅导员也来超市门口举着喇叭喊,有人清醒过来回了宿舍,还有些人依然要抢了东西再回去。我当时没有挤得进去,等人都走了又想来捡漏,可是超市已经被抢空了。”
四人听完都沉默了,她们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画面,也几乎可以猜想到市里的大型超市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只一个下午,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这般荒唐的事情放在之前,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在s大这种高等学府。
人性和兽性,放在生死面前也就是一念之差。
方楠芝还准备再说什么,却霎时瞳孔骤缩,捂着嘴巴万分惊恐地看向四人身后,脚下不自觉往后退去。
四人看向身后,只见一个满身血红、四肢扭曲的人,蹒跚着步子向她们走来。他右半边的脸颊仿佛被野兽啃食,血肉模糊间,露出里面的两排牙齿。
“唔啊——”他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四个人被吓得愣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要逃跑,但不知怎么的腿就是不听使唤。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吼:“快跑!”
四人如梦惊醒,立即拔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宿舍铁门。而此时,方楠芝早已经先于她们窜出去了老远。
“刷卡!开门!”钱溢冲着方楠芝大喊。
方楠芝急停在铁门前,慌慌忙忙开始摸口袋,裤子、外套、卫衣兜,她摸遍了全身都没有翻到校园卡。她抓住铁门死命摇晃,而铁门纹丝不动。
“让开!我来!”槐岳一把将她推开,扔下购物袋,拿卡开门。
她抵住铁门,让宿舍其余三人先行,又把已被吓得不会思考的方楠芝推进铁门,才又提起购物袋闪入门内。
“咔哒。”
“哐当!”
几乎就在铁门合上的下一秒,追在她们身后的那个“人”狠狠撞上了铁门。
他伸出两条胳膊拼命往门里够,又把脸往门里塞。他的头不停地撞击铁门,余下的半边脸上的肉,也被铁门的栏杆剐蹭了下来。
他的下半张脸逐渐只剩了副骷髅架子,额头上仅存的薄薄的皮肤下方,是镶嵌在眼眶里的两只涣散无神的眼珠。
“呕!”秋明捂住嘴巴,手上的购物袋掉在地上,几步跑到路边就开始呕吐。
胃里翻江倒海,立马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魏芣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上去抚她的背:“快走!回宿舍!”
她点点头,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回头准备拎购物袋,却被方楠芝拦了下来。
“我帮你拎一点吧。”方楠芝努力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秋明没说什么,留了两个购物袋给她,自己拎起剩下两个就跟上了槐岳等人。
宿舍区的情况也不比外面好多少,水泥地上满地落叶点缀着斑斑血迹,静得可怕。路边主干倾斜的高树,在这个季节依然枝叶浓密,夕阳余晖下,树荫阴测测地倾压向地面,宛如吃人的怪兽。
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全力奔跑的脚步,五个人终于抵达宿舍。
宿管阿姨不在门口的宿管办公室,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五个人瘫在楼道里休息了几分钟,就又扶着楼梯缓慢地往上爬。
方楠芝跟在钱溢身旁,脸上纠结,犹豫了一番,小声叫住对方:“钱溢。”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得可怕的宿舍楼道里,这点儿音量足够让其余三个人也清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