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就一句简单的感谢,怎么吭哧了半天才说出口,被感谢的谢韵看得都跟着上火。这性格也太腼腆了,怪不挨欺负。
可看这姑娘的身高长相,属于这个时代难得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估计是喝口水都胖的那种人,怎么是大象身子里装了个小鹿的胆子。谢韵虽纳闷,但对她印象不差,以前上大学时学校好多这样的白人男孩,大部分人都很好。羞涩的姑娘大多都有颗敏感细腻的心,午休还剩很多时间谢韵跟她闲聊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下乡的?”
谢韵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不耐烦,李兰也放松了下来,说话流畅多了。
“我都过来四年了,我是跟王红英她们一批的。”说到王红英明显带着一丝隐藏的愤恨。
估计这姑娘没少被王红英欺负:“你别怕她,她就是欺软怕硬,我看你们院里不买她的账的人不少,她也没敢把人家怎样。你看我今天不都揍她了。”
说完谢韵还冲她举起小胳膊,眼前的小姑娘白白净净,娇娇软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主动上前替自己出头教训了恶人,李兰看到她就想起家里那个总是在外人面前护着自己的小妹妹,对谢韵愈发亲近。
“其实今天可能也是怪我,家里来信说奶奶生病了,我自小就是她带大的,心里担心所以晚上睡不好,白天干活有点没精神。”李兰说起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原因来。
好久没有可倾诉的对象,此刻周围没什么人,对面的小姑娘眼底清澈,歪头听得认真,李兰憋得狠了,此刻很有讲话的欲望。
“其实宿舍里的人都不知道,我跟王红英家住的很近,我们从小就上的一个子弟小学,后来又是一个初中跟高中,高中毕业又一起下了乡,从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喜欢欺负我,结果下了乡之后我还是没躲过,接着被她欺负。”说完低头,脑恨自己的不争气。
谢韵面露同情,你们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小时候的遭遇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估计李兰今天的性格就有一部分原因是王红英造成的。
“王红英……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李兰面露复杂。
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从她平时的做派你们可能都会猜出来,当年运动开始时,我们正上高中,她就是最早响应的那批人,是我们学校当时的学生头头,校长都被她带头批/斗。她家里成分还可以,父母哥姐都是工人,可是他爷爷是个老中医,她为了表现,当年带领着一帮人去他爷爷家,把她爷爷珍藏的一些医书都翻出来烧掉了,他爷爷阻拦不及,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头撞到桌角,当场人就没了。她家里人因为这件事把她赶了出去,跟她断绝关系,让她自生自灭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看来李兰平时真的没有人倾吐内心的想法,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渐渐放开,声音都大了好多。
谢韵听到这些虽然有些惊讶,可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她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报名下了乡。你也知道,我们知青刚来不适应环境,过得都很辛苦,家里条件还可以的,都会给寄些补贴。王红英下乡之后也不改平日作风,所以人缘并不好,她跟家里又闹翻了,起初过得很艰难。有次,她生病很重,没钱去医院,是李丽娟给她垫了些钱,才治好病。所以她跟李丽娟的关系最好。”
原来是这样,这算是给谢韵解了惑,她也一直疑惑为什么王红英对李丽娟跟别人不一样。
“可是……”李兰皱紧了眉头,没有说下去,显然内心也有些想不明白。
谢韵静静坐在一旁,这人好不容易有点倾诉欲,不能催,慢慢等她组织语言。
“可是,有些事情让人想不明白。我们离的近的知青每年都回家探亲,因为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回去也没地方待,王红英前两年都没回去。可是这两年王红英每年都回省城。因为我们两家离得近,王红英她爸从来没有原谅她,每次看到我探亲回去都当着我的面骂王红英一顿。所以王红英回了省城并没有回家。”
谢韵越听越认真,开口说道:“可能有别的落脚的地方吧。”
“而且,这两年她的日常吃穿用度再也不像刚开始那两年捉襟见肘,前段时间还带了块手表。有人问她,她说是家里人给买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最清楚她家里的情况,怎么可能呢?”
谢韵陷入沉思,喃喃自语:“是吗?”
中午听到的话跟顾铮晚上带回来的林伟光传递的消息交织在一起,让谢韵也犹疑起来。
“你怎么看?”顾铮问她。
“王红英也在怀疑人圈里这你也知道,我以前在她身上真是没放多少注意力,她那样的人,就是个知青版的李二娘,能有那个城府?”
如果说王红英就是害她的人,其实谢韵真有些不信。
王红英这个人是带着这个时代典型特征的脸谱化的人。张口闭口都是大段的红宝书内容,爱挑刺,爱教育人,鲁莽又教条,谢韵觉得她什么都摆在面上,不具备当一个背地里害人的阴谋家的能力。
顾铮低头沉思并没有立即说话,人心的复杂程度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是这次吃了血的教训之后才领悟到的。
“别急,稍微再等一下,大水之前的信件如果不是被特殊保护应该都毁掉了,我今晚吩咐林伟光让李丽娟看看王红英这些天有没有收到新的信件,如果有,让林伟光找机会偷拿出来交给我们。”
“嗯,既然她自己沉不住气了,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她到底是只头脑空空的纸老虎还是被人操控的饿狼傀儡。”谢韵目光幽幽轻声说道。
第52章 审问
等了三天, 孙晓月一早上工哈欠连天的, 谢韵问她怎么了。
孙晓月抹了抹跟哈欠一起飞出来的眼泪:“别提了,王红英昨天晚上就开始在宿舍里闹, 非说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大家问她丢啥了?她还不说。你说她是不是没事找事?这两天施肥多累啊,回去我就想躺着, 还得听她摔摔打打。”
赵慧珍也加入了谈话:“她到底丢了什么?估计确实是很重要, 我昨晚可是听她来回翻身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孙晓月不以为然:“她能有什么东西,最值钱的手表不是在手上戴着吗?要我说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她那人到处抓人把柄,是不是自己有把柄偷藏着,结果没看好, 现在着急了?怕被人发现挨整。”
姑娘你真相了!
王红英丢的东西是别指望能找回来, 因为这东西晚上时已经到了谢韵的手上。
谢韵看了看手里的这封信, 觉得林伟光投喂的胡萝卜真是足够香甜,让李丽娟对他知无不言, 李丽娟平时跟王红英接触多,对她放东西的习惯很是了解, 王红英这些天都要魔障了,连看完的信都没处理掉,所以这次林伟光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手了。
谢韵先仔细看了下信封,是省城邮局的邮戳,寄信人的地址写的是省城东城区一个普通的街道地址, 如果寄信人有心,这个地址肯定就是假的。谢韵打开里面的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像电报一样:是否行动?最后期限已到。如否,承诺收回。
谢韵把信给顾铮:“你怎么看?”
顾铮沉吟:“应该是她,要我动手吗?”
谢韵摇摇头,视线盯着远方一点声音飘忽:“是时候了结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这次我来动手。”掏出一包药粉给顾铮。
“这是什么?”顾铮不解。
“上次在人贩子那收来的迷药,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用。”
顾铮挖了她一眼,小丫头就知道往兜里划拉东西,不知道什么作用就收下,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隔天上工,王红英给人的感觉离崩溃不远了,两个辫子编得都不匀乎,一个粗一个细,脸色很不好,满眼红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似的。谢韵不屑,那个人找个人当帮凶就不能找个心理素质好点的,前期不是装得很像吗?可能也不是装,王红英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凶巴巴的。谢韵也不想想找个能有把柄,有需求的来给自己办事,哪能那么容易。
王红英看到谢韵也不开口,只是拿目光幽幽地不错眼盯着她看。孙晓月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谢韵你小心点,我怎么看她瞅你的眼神都发绿。”